第277章 墨玉蛛再现(2 / 2)
陆昭然和远处险死还生的沈星澜眼睛同时一亮!
“就是现在!”
沈星澜血刃仇敌那日,新帝陆昭然亲手为她斟了杯酒:“十年布局,终得雪耻。” 她含笑饮尽,再睁眼却回到十五岁被送进宫的那天。 前世欺她辱她的太监正捏着嗓子道:“能伺候皇上是你修来的福分——” 殿门突然轰然倒塌,少年天子赤红着眼闯入:“谁敢动朕的镇北侯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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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间还残留着那杯御酒的灼热与甘醇,像一道烙铁印下的终结。然而下一刻,刺耳的尖利嗓音便撕破了那片混沌的暖意。
“沈姑娘,别给脸不要脸!能进宫伺候皇上,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沈星澜猛地睁眼。
视野先是模糊,旋即清晰。金碧辉煌的宫殿,熏香甜腻得令人作呕。面前,那张布满褶子、涂着厚厚白粉的脸,正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贪婪盯着她。
是张太监。那个前世初入宫时,夺了她母亲唯一遗留下的玉簪,反手又将她推入冰水之中,笑她“侯门嫡女也不过如此”的阉奴!
身体的反应快过思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竟真的干呕了一下,手腕却被一只冰冷黏腻的手死死攥住。
“啧,瞧这没出息的样子!”张太监嫌恶地皱眉,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咱家的话,你是听不见还是听不懂?乖乖学了规矩,晚上才好去伺候万岁爷……”
他另一只手挥了挥,旁边两个面无表情的老嬷嬷立刻上前,手里的银托盘中,放着薄如蝉翼的纱衣和一套明显逾矩的妃嫔服饰。
前世的恐惧与屈辱如同冰水,瞬间浸透四肢百骸。就是这里,就是这一刻!她的人生从这里彻底滑入深渊。
不能重演!绝不能再重演!
血液里属于镇北侯府的悍烈在这一刻轰然苏醒。她眸光一厉,另一只自由的手猛地攥紧,蓄力——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再任由这群蛆虫作践!
就在此时——
“轰!!!”
一声巨响震彻殿宇,沉重的金丝楠木殿门竟如同纸糊一般,从外部猛然炸开!木屑纷飞,碎碴四溅,一道刺目的天光劈入这淫靡压抑的殿堂。
烟尘未散,一道玄色身影裹挟着雷霆之怒,疾冲而入。
“谁敢动朕的镇北侯嫡女?!”
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属于少年天子的极致震怒。
所有宫人骇得魂飞魄散,噗通跪倒一片,抖如筛糠。张太监脸上的倨傲瞬间碎裂,被极致的惊恐取代,攥着沈星澜的手下意识松开,腿一软就瘫跪下去:“皇、皇上……”
陆昭然却看也未看旁人。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殿中那个孤零零站着的少女身上。十五岁的沈星澜,衣衫尚且整齐,脸色苍白,唇瓣被咬得没了血色,唯有一双眼,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惊悸、恨意、决绝,以及……一丝他看不懂的、仿佛历经生死重逢的震动。
这眼神,像一把钝刀,狠狠锉过陆昭然的心脏。
他几步抢上前,玄色龙袍的衣摆扫过地上跪伏的蝼蚁,带着风尘仆仆的急促。动作却在那少女面前猛地顿住,变得近乎笨拙的小心。他伸出手,想要碰碰她,确认她是真实的,却又怕唐突惊扰,指尖在半空微颤着停下。
“星…沈…”他喉结滚动,声音艰涩得变了调,最终吐出三个字,“你没事?”
沈星澜怔怔地看着他。
年轻的陆昭然。眉眼间尚未被十年帝位的孤冷彻底侵蚀,此刻那眼底铺天盖地的惊怒和后怕,几乎要满溢出来,灼烫得让她心脏骤缩。
为什么?现在的陆昭然,与她记忆里十五岁初遇时那个冷漠疏离、甚至带着些许审视意味的少年君王,截然不同!
更像……更像最后那个为她斟酒、与她共饮、眼底有着复杂情绪的帝王。
那杯酒……
她心神剧震,一个荒谬至极、却让她浑身血液都几乎冻结的念头疯狂滋生。他此刻的眼神……
陆昭然见她只是愣愣看着自己,不言不语,脸色苍白得透明,心头那口几乎要炸开的郁气与恐慌再也压不住。他猛地转头,目光如淬了毒的冰刃,直射瘫软在地的张太监。
“狗奴才!”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森寒刺骨,“谁给你的胆子?!”
张太监早已吓破了胆,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奴婢是奉、奉……”
“拖出去!”陆昭然根本不耐听他说完,暴怒地打断,“杖毙!即刻!”
“皇上——!”张太监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尖叫。
立即有随驾的御前侍卫如狼似虎地扑上,堵了嘴,毫不留情地拖死狗一般将他拖了出去。殿内其他宫人将头埋得更低,抖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殿内死寂,只剩压抑的呼吸声。
陆昭然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眼底翻涌的血色,重新看向沈星澜,试图让自己的声音缓和下来:“别怕,没事了。”
他解下自己身上的玄色披风,动作轻柔地罩在她微微发颤的肩上。带着龙涎香和体温的重量包裹下来,隔绝了那些令人作呕的窥探视线。
沈星澜被动地任由他动作,披风下,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剧烈的情绪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前世今生的恨与惑,仇人伏诛的快意与虚妄,还有陆昭然这全然不同、不合常理的出现与维护……
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喉咙里。她只能抬起眼,再一次,深深地望进陆昭然那双同样翻腾着惊涛骇浪的眸子里。
那里面,有没有一丝……与她相同的惊疑与骇浪?
她极轻极缓地,摇了一下头。
动作细微,却耗尽了力气。
陆昭然紧紧盯着她,不错过她丝毫反应。看到她这细微的摇头,他下颚线绷得极紧,眸色深得骇人,仿佛要将她的魂魄都吸摄进去,辨明真伪。
半晌,他猛地移开视线,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甚至带着湿漉漉的汗意,力道之大,不容挣脱。
“跟朕走。”
他不容置疑地道,声音喑哑,拉着她便往外走去。
殿外阳光刺目,将他玄色衣袍上的金线龙纹照得晃眼,也将她苍白的面容映得一片透明。
沈星澜被他紧紧拽着,踉跄地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
她抬起眼,望着少年天子紧绷的侧脸和泛红的眼角,再低头,看向他死死攥住自己手腕的、骨节分明的手。
前世被灌下毒酒时那灼穿肺腑的痛楚,与此刻手腕上清晰传来的、几乎要烙入骨血的滚烫温度,冰与火交织,真实得令人窒息。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声声,撞击着耳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阳光浓烈,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仿佛纠缠不清的宿命,重新开始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