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终末（2 / 2）
就在这时——
轰隆隆隆——！！！
一阵沉闷的、如同大地呻吟般的巨响，伴随着隐约的、孩童尖利的哭喊声，从萤火部落所在的石林方向传来！
是水源矿洞！那个部落赖以生存的矿洞塌方了！
声音穿透荒原的寂静，也穿透了神近耀高度集中的战斗状态。
他的动作，再次出现了极其极其细微的停顿。冰蓝的瞳孔，下意识地朝着哭喊声传来的方向偏移了一瞬。
这一瞬间，对于你，这却是最后的，渺茫的喘息之机。
然而，你几乎已经感觉不到。
黑暗，温柔而冰冷地包裹上来。
轰隆隆——！
沉闷的巨响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痛苦呻吟，盖过了荒原的风声和你自己粗重带血的喘息。
地面传来清晰的震动，细小的沙砾在你脸旁的沙地上跳舞。
“库克大叔——！阿雅——！救命啊——！！！”
鲁克撕心裂肺的哭喊，混合着其他孩童绝望的尖叫，像烧红的锥子，狠狠扎进你混沌剧痛的意识里。
锁骨下的伤口汩汩冒血，温热的液体浸透了半边破碎的衣襟，带走所剩无几的温度。
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在旋转、倾斜。
药剂带来的狂暴力量早已在重伤和压制下溃散，只剩下深入骨髓的虚弱和冰冷。
神近耀覆盖着面具的脸庞在你模糊的视野上方晃动了一下。
他似乎侧耳听了听那遥远的哭喊，冰蓝的瞳孔转向石林矿洞的方向，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不到半秒。
他握着匕首的手腕稳定地转了半圈，冰冷的匕锋离开了你锁骨下的伤口，带出一点暗红的血珠。
他的目标，依旧是你的心脏。
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如同设定好的程序，稳定地向下刺落！
不能死……至少……不能……看着他们死……
这个念头，如同濒死的火星，在你被剧痛和黑暗吞噬的意识深处猛地爆开！
这是你存在本身最核心的偏执——那个在厄流区点燃的、要让“哭声消失”的执念！
它在此刻，压倒了身体的极限，压倒了死亡的恐惧！
右手五指深深抠进冰冷的沙砾里，指甲瞬间翻折断裂！剧痛反而成了最后的燃料！
你用尽灵魂里最后一点力气，驱动着这具破碎不堪的身体，像一条离水的鱼，朝着哭喊声传来的方向——石林矿洞——
每一次拖动，都像是在刀尖上翻滚，伤口摩擦着沙石，带来新的，令人窒息的剧痛。
暗红的血迹在灰白的沙地上拖出一条断断续续，触目惊心的轨迹。你的动作笨拙，缓慢，如同垂死的蜗牛。
神近耀一步踏出，瞬间缩短了你们之间的距离，冰冷的阴影再次笼罩在你身上。
那柄漆黑的苦无，带着终结的寒意，再次扬起，目标直指你后心！
死亡的冰冷触感，比荒原的风更刺骨。
就在这时——
咻——！！！
一道撕裂空气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尖啸，毫无征兆地从荒原深处、派厄斯所在的方向，如同灭世的号角般划破长空！
紧接着，一道纯粹到极致的、暴戾的猩红光芒，如同天罚之矛，瞬间贯穿了遥远的空间！
它并非瞄准神近耀，也不是瞄准你，而是精准无比地轰击在神近耀与你之间、通往矿洞方向的必经之路上！
轰隆——！！！！！！！
比矿洞塌方更恐怖十倍的巨响猛然炸开！
大地疯狂震颤！狂暴的冲击波混合着灼热的气浪和粉碎的岩石碎片，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神近耀追击的身影被这突如其来的能量乱流狠狠掀飞出去！
你趴在地上，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背后推来，整个人被气浪狠狠拍进沙地里，口鼻瞬间灌满了沙尘，差点窒息。
烟尘弥漫，碎石如雨点般落下。
当烟尘稍稍散去，你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越过自己拖出的血痕，看向前方。
一道崭新的、边缘流淌着熔岩般暗红光泽的巨大沟壑，如同狰狞的伤疤，横亘在你和神近耀之间！深不见底！
正是这道沟壑，彻底阻断了神近耀追击你的路径。
沟壑的边缘，距离你爬行的轨迹，不足十米。
荒原深处，隐隐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浓浓厌烦和毫不掩饰嘲弄的嗤笑。
“啧……碍事。”
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落入你的耳中，也落入被掀飞后稳住身形、站在沟壑另一侧的神近耀耳中。
派厄斯甚至没有露面。
他只是随手一掷，如同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不是为了救你，更不是为了救那些孩童。
他只是觉得神使的走狗在他“看风景”的时候打架太吵，顺手制造点障碍，看场更有“趣味”的挣扎戏码。
神近耀站在沟壑边缘，覆盖着面具的脸庞转向红光袭来的方向。冰冷的眼瞳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低头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沟壑，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追击，也没有去看矿洞的方向，只是将感知提升到极致，警惕着荒原深处那个恐怖的存在。
你得到了片刻喘息——用派厄斯纯粹的恶意换来的、血淋淋的喘息。
“鲁克……”
你咳出一口血沫，喉咙里火烧火燎。
矿洞方向的哭喊声变得微弱，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时间不多了。
你咬紧牙关，下唇被咬出血痕。
右臂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痉挛，指甲缝里全是沙砾和血污。
你不再看身后，也不看那恐怖的沟壑，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一点——向前！
沙砾摩擦着伤口，每一次挪动都是酷刑。
视野越来越暗，意识像风中残烛。
胸口的雷光花，在剧烈的颠簸和绝望中，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持续的温热，仿佛在回应着矿洞深处某个微弱的存在。
矿洞入口一片狼藉。
巨大的岩石垮塌下来，堵死了大半个洞口，只留下犬牙交错的缝隙和弥漫的烟尘。
玛莎瘫坐在废墟旁，徒劳地用手扒拉着冰冷的石块，指甲翻裂，鲜血淋漓，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另外两个年幼的孩子缩在她身后，吓得连哭都忘了，小脸惨白如纸。
“鲁克……阿雅……回答奶奶啊……”玛莎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终于爬到了废墟前。身体像一滩烂泥，瘫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快没了。
左肩的剧痛和失血的冰冷让你意识模糊。
矿洞深处传来的、微弱的孩童啜泣声，如同最后的细线，勉强维系着你即将溃散的意识。
救不了……力量……早就没了……连动一下手指都……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要将你彻底淹没。
紧贴着你胸口的雷光花胸针，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烫！
那温度穿透皮肉，直抵心脏！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悸，如同沉睡的星河苏醒般的力量猛地从胸针深处爆发出来！
这股力量，它古老、纯净、带着创生的气息，却又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决绝！
你猛地仰起头，眼瞳瞬间收缩，瞳孔深处仿佛有万千星河流转，最终化为一种非人的竖瞳。
一股无形的、温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波纹以你为中心荡漾开来，瞬间冲散了周围的烟尘。
胸针的光芒璀璨如星，与你体内某种被强行唤醒的本源——那滴融入神血——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眼前的矿洞废墟瞬间扭曲、溶解！
你“看”到了——
不再是冰冷的岩石，而是一片温暖、璀璨、孕育着无数新生星云的摇篮。
米歇尔的身影在光芒中显得无比疲惫，祂温柔地将最后一点纯净如晨曦的光点，轻轻送入狂暴黑暗旋涡的中心。
祂的身影在轰击下变得虚幻透明，目光却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带着无尽的眷恋与守护，似乎落在了……你胸前的雷光花上？
祂的嘴唇无声开合，温柔而苍凉的声音如同宇宙的叹息，直接烙印在你的灵魂深处：
“……等……万千星光汇聚时……”
画面破碎！
现实回归！
矿洞的哭喊声变得无比清晰！
胸口的灼烫感化为一股汹涌澎湃、带着神圣悲悯气息的力量洪流！
这股力量强行冲破了荒原的压制！
你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悬浮起来！周身散发出柔和却穿透一切黑暗的纯净光芒！
竖瞳冰冷地扫过矿洞废墟的结构，瞬间洞悉了最脆弱的关键节点！
你完好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张开，朝着那堵住洞口的巨大岩石核心——一个由几块巨石相互卡死的脆弱支点——隔空狠狠一握！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那几块坚硬的岩石，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捏碎的沙堡，瞬间化为齑粉！烟尘弥漫中，一个仅容孩童爬出的狭窄通道赫然出现！
“鲁克！阿雅！快出来！”
玛莎的哭喊变成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矿洞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很快，两个灰头土脸、吓得魂不附体的孩子，连滚爬爬地从通道里钻了出来，扑进玛莎怀里嚎啕大哭。
鲁克也在其中，他脸上全是泪水和煤灰，惊魂未定地看着悬浮在光芒中、如同神只降世的你，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丝……茫然。
你悬浮在空中，周身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强行引导神力的负担远超想象，身体如同即将碎裂的琉璃，每一寸都在哀鸣。
竖瞳中的光芒迅速黯淡，恢复成原本的紫色，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痛苦。
就在你力量耗尽，身体从悬浮状态软软坠落的瞬间——
噗嗤！
冰冷的、熟悉的、带着绝对死寂气息的触感，再次从背后传来！
神近耀！
他终究找到了绕过沟壑的路径，如同最耐心的死神，在你力量爆发的顶点过后、最虚弱的坠落时刻，发动了致命一击！
苦无带着洞穿一切的精准和冷酷，狠狠刺入了你的后背！
位置，正是他原本的目标——你的心脏。
“呃——！”
剧痛让你眼前彻底一黑！
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的矿洞废墟前，激起一片尘土。
温热的鲜血从前后两个伤口疯狂涌出，迅速在身下汇聚成一小滩暗红。
结束了……
然而，在匕首刺入的刹那——
神近耀黑白的世界，再次被狂暴的“色彩”海啸彻底淹没！
这一次，不是心脏处的光斑，也不是血液的金纹，而是从你整个濒死身躯里迸发出来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无法理解的“创世色谱”！
在他冰冷的视觉中，你坠落的身影化作了最混乱、最刺眼、最无法解析的色彩。
“滋——！”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电流过载的杂音，第一次从他覆盖着面具的头部位置传出。
面具裂开的瞬间露出了他那张一瞬恍惚的面庞。握着苦无的手腕，出现了肉眼可见的颤抖。
他猛地将匕首从你后背抽出，带出一串血珠。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仿佛急于摆脱那灼烧他感官的“色彩”。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微微偏向一侧，似乎在强行压制视觉的紊乱。
而你已经感觉不到这些了。
黑暗温柔地包裹上来，冰冷而沉重。
矿洞前玛莎和孩子们的哭声、呼喊声，变得越来越遥远，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身体的剧痛在迅速消退，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疲惫和……奇异的平静。
……无数画面碎片般闪过，最终归于沉寂。
你的眼瞳，失去了最后的光彩。
神近耀强行压下了这一切的紊乱，稳住身形。双眼重新锁定地上那具失去生息的躯体。
他再次举起那柄漆黑的苦无。
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干扰。
动作稳定、精准、冷酷。
噗嗤。
匕首带着终结的绝对死寂，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你的心脏。
没有挣扎，没有声息。
只有匕首刺入血肉时沉闷的声响，和拔出时带出的、最后一缕温热的生命气息。
神近耀站在原地，覆盖着面具的脸庞低垂，静静地看着脚下迅速被鲜血浸透的躯体。
他的视线中，那团狂暴的“创世色谱”如同燃尽的余烬，正在迅速黯淡、消散，最终彻底融入一片永恒的、死寂的灰白。
污染清除确认。
任务完成。
他擦拭掉匕首上沾染的血液。动作一丝不苟，如同完成了一项精密仪器的维护。
然后，他收起匕首，转身。目光扫过远处沟壑另一侧，荒原深处派厄斯气息传来的方向。
又扫过矿洞废墟前，那几个抱在一起、因极度恐惧而彻底失声的拾荒者。
这些对他来说，无关目标，无价值。
他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几个起落，身影便彻底消失在荒原深处弥漫的风沙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荒原的风，呜咽着卷过沙砾，吹拂着矿洞废墟前凝固的绝望和血腥。
玛莎死死捂住两个孩子的眼睛，自己浑浊的老泪却止不住地流淌。
鲁克呆呆地看着那片暗红的血泊，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脸上再也没有了初见时的好奇，只剩下巨大的、空洞的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