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叁肆醉拥星河诉孤寂,残酒碎尽薄冰融(2 / 2)
‘昨夜……可有什么人来过?’凤弥蹙着眉,努力回想,脑中却只有一片模糊的光影和令人心悸的破碎感,‘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这个问题让赤羽的神魂核心猛地一缩。许渊离开前那冰冷警告的话语如同烙印般清晰:“今日之事,不得对她透露半分。”抱歉了,主人大大……阿羽不是故意的……它心中默念着,强作镇定地回道:‘没有,没有啊!阿羽什么也不知道!昨夜……昨夜就是主人大大您自己喝醉了睡过去的!’
凤弥察觉到赤羽语气中那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眸光微沉。她没有再追问,只是沉默地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明媚却照不进心底的阳光。
(六)
时光无声流淌,如同指间沙。主神预言的浩劫阴影,如同不断聚拢的乌云,沉沉压在神界上空。然而,令人费解的是,魔界在魔尊萧问复活后,竟一反常态地收敛了爪牙,减少了对各方的侵扰,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诡异平静。
“许渊,主神所预言的天地浩劫……先前我们极力封锁消息,尚能维持表面平静。可如今萧问复生,关于浩劫的传言已如野火燎原,人心惶惶。”垠玄眉宇间笼罩着忧色,看向对面沉默的许渊。
“她知道吗?”许渊突兀地问了一句,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茶杯边缘。
垠玄微微一怔,随即苦笑摇头:“凤弥那丫头……自那日后便将自己锁在朝阳殿深处闭关,殿外布下重重禁制,任何人不得入内。以她那倔驴般的性子,我亲自去叩关都吃了闭门羹。”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明,“表面上是闭关苦修,可我瞧着……倒像是在躲着什么。”这“什么”指的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许渊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眉眼,他没有接话。殿内只剩下茶水的微响。良久,两人才就魔界动向、浩劫可能的征兆以及神界的布防,进行了一番密议,字字句句都透着沉重。
“拜见师尊。”皓颜与涵应恭敬地立于垠玄座前。
“近来修炼如何?”垠玄收敛起面对许渊时的凝重,语气温和了些。
“弟子定不辜负师尊所托!”皓颜神情肃然,抱拳应道。
“是啊师尊,您放心!我和师兄可没偷懒!”涵应笑嘻嘻地接口,语气轻松却带着自信。
“嗯,如此便好。”垠玄眼中流露出些许欣慰。
“师尊……”皓颜忽然开口,语气有些犹豫,眼神闪烁。
“有何疑问,但说无妨。”垠玄目光转向他。
“我……我……”皓颜素来不善言辞,尤其涉及敏感话题,一时语塞,耳根微微发红。
“哎呀,师兄!”涵应看不下去了,大大咧咧地插话,“您想问的可是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师尊,您就告诉我们吧,外面传的天地浩劫……究竟是不是真的?”他问得直截了当。
垠玄看着两个徒弟,一个欲言又止,一个坦率直接,心中喟叹。他正了正神色,声音低沉而清晰:“那些……并非谣言。”
看着两个徒弟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垠玄缓缓道来:“八千余年前,主神归寂之际,以最后神力窥得天机,预言天地浩劫将至。此劫,万物归墟,乃是前所未有之大难,亦是……新生的开端。然,福兮祸之所伏,结局难料,变数无穷。本尊与你们许师叔穷尽典籍,亦未能窥得此劫全貌。”他话语中的沉重,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凝固了。
“那师尊……这可如何是好?”皓颜的声音带着颤抖,想到那波及三界的灾难,心绪难平。
“是啊师尊!”涵应的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这已非一人渡劫之难,而是……众生之劫啊!”他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你们所言极是。”垠玄站起身,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沉重,“然事已至此,唯有竭力应对。本尊尚有要事,你们且去吧。”他挥了挥手,身影带着一丝急迫消失在殿门之外。
(七)
朝阳殿深处,桃花灼灼,落英缤纷。凤弥立于树下,指尖拂过一片飘落的花瓣,神情却无半分赏花的闲适。
“垠玄,你怎么来了?”她并未回头,声音淡淡的,带着疏离。
垠玄的身影出现在桃树另一侧,看着她清减的背影,轻叹一声:“无事便不能来看看闭关的你了?”
“若是无事,便请回吧。”凤弥转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那平静之下,是深深的疲惫和洞悉。她知道,若无要事,垠玄绝不会在她闭关时强行叩关。
“凤弥,”垠玄走近几步,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她平静的表象,“你是在躲吗?躲某些人……还是躲某些事?”他问得直指核心。
凤弥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迎上他的目光,语气斩钉截铁:“有话,直说。”
垠玄忽而一笑,那笑容却有些复杂难辨:“你还在怪许渊吗?”他不待凤弥回答,话锋陡转,语气带着安抚和不容置疑的决断,“罢了。凤弥,你只需记住,安心在朝阳殿闭关。外面的事,自有我和他担着。天塌下来,也有我们顶着。”
“那魔界……”凤弥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最近心头总萦绕着莫名的不安,“可有什么异动吗?”她追问。
垠玄眼神微微一凝,随即笑容更盛,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放心,一切如常。即便临昭、于兮不在了,神界底蕴犹存,高手如云。凤弥,信我们,好吗?”他避开了具体的回答,话语重心长。
这过多的解释反而让凤弥心头疑云更重。她以为垠玄误解了她的担忧是对他们能力的不信任,连忙否认:“不是的!我自然信你们!”语气带着一丝急切。
垠玄看着她眼中的真诚,心中百味杂陈。他抬手,带着兄长般的温和,轻轻揉了揉凤弥的发顶,动作间充满了无声的安抚和沉重的心事。
(八)
林玉听着涵应那带着审视和隐隐排斥的话语,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这个涵应,比那个心思单纯的皓颜难对付多了!她低垂着头,掩饰着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
皓颜见林玉被涵应说得局促不安,果然心软,连忙打圆场:“师弟!林姑娘也是无心之失。林姑娘,不必介怀。”他转向林玉,语气温和得近乎呵护,“若有何难处,尽管告知于我,我定尽力相助。”
“嗯嗯,多谢皓颜神君。”林玉抬起头,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感激的水雾,怯生生地点头。心中却冷笑:‘真是个好骗的傻子!’一个更清晰的计划,在她心底悄然成型。
涵应看着皓颜那副“老好人”的模样,撇了撇嘴,倒也没再咄咄逼人,反而召出流光溢彩的空灵剑,剑尖遥指皓颜:“好好好,你是大好人!那好人师兄,不如陪我练练?看看你这‘好人’的剑法有没有长进?”语气带着调侃,眼神却认真起来。
皓颜无奈一笑,也召出自己的佩剑:“师弟既有兴致,奉陪便是。”
(九)
朝阳殿内,茶香袅袅。凤弥支着下颌,看着化形成红衣小女孩、正摆弄着桌上果子的赤羽。
“阿羽,”凤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你说……垠玄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赤羽歪着头,拿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他们那么厉害,天大的事也能扛住,应该……不需要瞒着主人大大吧?”它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理所当然。
凤弥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却飘向窗外沉沉的暮色,随手捻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那甘甜的味道,此刻尝起来却有些莫名的苦涩。
她们并未察觉,在窗外那片被暮色笼罩的桃花林深处,一道颀长的蓝色身影不知已伫立了多久。许渊的目光穿透窗棂,静静地落在凤弥带着困惑的侧脸上,深邃的眼眸如同幽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夜露悄然打湿了他的衣袍,直至天边泛起第一缕灰白,那道身影才如融入晨雾般,无声无息地消失。
“林玉,”翌日,凤弥唤来侍立一旁的林玉,指着殿角堆积如山的古朴竹简,“去将有关‘九天玄雷引’与‘神魂固守’的上古简集,都找出来。”她想着赤羽虽好,但多参详些前辈心得总无坏处。这些竹简,大多是当年许渊指导她时留下的,她从未细翻,一直由林玉打理。
“是,小殿下。”林玉恭敬应道,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她走向那堆竹简,动作看似寻常,指尖却在掠过某些特定卷轴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刻意停顿,如同毒蛇在挑选猎物。
“您所需的简集,下君已为您整理妥当,置于案前了。”她将几卷颜色格外古旧、散发着奇异隐晦波动的竹简,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嗯。”凤弥扫了一眼,心中莫名升起一丝烦躁,挥了挥手,“下去吧。”她需要的是力量,是答案,而不是这些冰冷的、可能毫无用处的故纸堆。
“主人大大,你这是?”赤羽看着凤弥走向那堆竹简,有些不解。
凤弥随手拿起最上面那卷看起来最为古奥的简集,指腹拂过冰冷的刻痕,发出一声带着倦意和决然的轻叹:“学习呗。”她需要力量,需要能保护所剩无几的一切的力量,哪怕……是从这些可能布满尘埃的古卷中,去汲取那渺茫的希望。
殿内重归寂静,只有竹简展开时细微的摩擦声。阳光透过窗格,落在她专注而略显清冷的侧脸上,也落在那几卷被林玉刻意选出的、内里似乎有暗流涌动的古老简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