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老子不修路,只踩泥(1 / 2)
老子不修路,只踩泥。
脚印还在发烫。
不是错觉。
我蹲在斜坡边缘,手指贴上冻土,那股温热顺着指尖爬上来,像有谁在我血脉里点了一盏灯。
三天了,我的脚印开始长东西——细密的菌丝从鞋底裂缝钻出,缠绕着地球泥土里的腐殖质,夜里泛起幽绿微光,像是大地在替我呼吸。
常曦说这是共生态跃迁的前兆。
“你不是在走路,”她昨晚站在主控屏前,盯着全息投影中那条蜿蜒八公里的发光足迹,声音压得极低,“是在被重新定义。”
我知道她在怕什么。
我们以为自己是观察者,可现在,菌丝网络正在把我的脚步编译成指令。
每一步落下,地下铁晶结构就轻微重组一次;每一次心跳,都让CO?浓度波动出特定波形。
戌八残响传来的震动信号越来越清晰,不再是随机嗡鸣,而是某种……应答。
就像我在说话,而大地在回信。
第一日出发时,我还算轻松。
穿着这双旧胶靴,走在裂谷外围的冻土带上,鞋底咯吱作响。
十三岁那年,我在父亲的水田里也是这样走的——一脚陷进黑泥,拔出来带着水泡声,裤腿卷到膝盖,汗珠顺着眉骨往下淌。
那时他说:“陆宇,别怕脏,好地不怕踩,越踩越结实。”
现在想来,他或许早懂这个道理:人和土地之间,从来不是征服,是对话。
我走得很慢,不带探测器,不启无人机,连氧气面罩都没戴。
广寒宫的所有主动扫描全部关闭,只留被动感应阵列在远处静默记录。
这不是勘探,是献祭——我把自己的体温、汗水、皮屑、甚至情绪波动,一点一点埋进这片死寂万年的月壤。
当晚,数据炸了。
菌丝网络沿着我的足迹反向生长,速度快得离谱。
它们不是盲目蔓延,而是精准追踪鞋底每一道划痕,将嵌在泥土中的微生物孢子层层包裹,像护送圣物般送往地下三百米深处。
常曦检测到一种休眠超过十万年的根瘤菌复苏了,正与月壤中铁晶结合,形成前所未有的固氮结构。
“地球上最古老的共生关系,”她在通讯频道里喃喃,“居然在月球复活了。”
我没有回答。
那一刻,我正赤脚坐在观测站外,把胶靴晾在风里。
月光下,鞋底裂缝中爬满了荧绿细丝,轻轻摇曳,像在呼吸。
第二日,变化加剧。
我走过的地方,冰层开始出现微渗现象。
原本干燥如尘的冻土表层,竟凝结出薄薄一层露珠。
更诡异的是,这些水珠会自动汇聚,顺着我的脚印流向干涸的菌丝带,仿佛整片大地学会了引流灌溉。
“你的体温偏高0.7度,步伐频率稳定在92步/分钟,”常曦调出生物遥测图,“这个组合,恰好匹配‘羲和计划’档案里记载的‘生态唤醒协议’基础参数。”
我愣住:“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现在的行走模式,”她顿了顿,眼神复杂,“和基地初代首席执行官——也就是我自己——在启动生态圈时的操作指令……完全一致。”
空气一下子沉下来。
我不是在模仿科技,我是被科技模仿。
第三日清晨,我发现脚印“变异”了。
不止是边缘滋生菌丝,整个印痕形状都在缓慢改变——五趾轮廓更加分明,足弓弧度加深,甚至出现了类似足底压力分布的精细纹路。
可我没换姿势,也没脱鞋。
是地面在重塑我的痕迹,用生物材料复刻、优化、再演绎。
最惊人的是傍晚那次休息。
我靠在一块玄武岩上喘气,忽然感觉脚边湿冷。
低头一看,一滴露珠正从冰壁渗出,沿着我的脚印缓缓流淌,像一条微型河流,直通前方干裂的菌丝网络。
戌八残响立刻传来断续信息:
“你……成了活引水渠。”
常曦测算后几乎失声:“你的体温和步伐频率,正在被菌丝模拟成‘生态指令’!它们以为你是某种高级共生体——不是入侵者,是……唤醒者!”
我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低头看着那双破旧胶靴。
鞋帮开裂,鞋带磨毛,底上还沾着三十年前地球的泥。
我爸要是知道这双鞋能踩活一个月球,大概会笑出声来。
今晚,我又出发了。
没有任务清单,没有路线规划,我只是走。
往南,再往南。
永夜之渊的地平线像一口倒扣的黑井,吞噬所有光线。
但我知道,
温度持续上升,CO?浓度已接近类地环境阈值。
主控系统标记出七处地下热源,呈环形分布,中心深度超过一千二百米。
那里不该有生命,可生命偏偏在那里呼吸。
风突然停了。
我停下脚步,抬眼望向前方一片缓坡。
月光斜照,冻土泛着青灰光泽。
就在我右侧三步远的地方,雪面上静静躺着一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