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君臣的“隔空”博弈（2 / 2）

通过布置在沿海各个重要港口的无线电中继站，赵率教发自镇江的告急电报，和小石头从南京发来的情报分析，几乎在同一时间，被送到了他的手上。

他没有像南京的官员那样震惊或愤怒。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副巨大的、占据了整面墙壁的世界地图前，目光久久地凝视着地图东北角上，那个毫不起眼的、名为“朝鲜”的半岛。

身后的念云，和一众舰队高级将领，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如同深海寒流般的冰冷气息。

“总司令阁下！赵率教将军请求立刻调遣中央机动军团北上增援！新任陆军总长陈奇瑜将军也建议，立刻从南方各省抽调至少两个整编师，沿运河北上，以防万一！”舰队参谋长，焦急地汇报道。

“南京委员会也发来紧急电文，询问您的意见，是否需要舰队立刻结束南洋巡航，即刻返航？”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昭的背影上。在他们看来，这是建国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军事危机，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扑灭，否则后患无穷。他们等待着护国首相下达那道他们早已预想好的、果决的命令。

然而，顾昭的回复，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他缓缓地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可怕。

“传我的命令回南京。”他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缓缓说道，“敌情未明，不宜妄动。辽东防线的永备工事坚固无比，赵率教将军手下，尚有三个满编的边防师，足可应对初期的冲击。让他收缩防线，坚壁清野，等待后续命令。”

“至于增援……”他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此事，先看看南京的委员会，如何裁决。更要看看……远在北平的陛下，如何表态。”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在国难当头的时刻，首相阁下非但没有立刻下令增援，反而把皮球踢回给了南京，甚至提到了那个早已被架空的“陛下”？这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的、杀伐果断的作风。

只有贴身侍立的念云，隐约猜到了顾昭的算盘。

她看到，顾昭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地图上那个燃烧的“镇江”，而是落在了数百里之外的“北平”。

他深知，豪格这面“尊朱讨顾”的旗子，对于崇祯来说，是一剂效力多么强劲的毒药。这剂毒药，一定会让那位不甘寂寞的皇帝，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

顾昭就是要故意“按兵不动”。

他不是在纵容豪格，而是在给崇祯挖一个巨大的陷阱。他要把舞台空出来，逼着崇祯自己跳上去，尽情地表演，将他那点想要重新夺权的野心，将他在国难当头不想着如何御敌，反而只想着如何内斗的真实面目，彻彻底底地暴露在全天下的文武官员、新派士绅、乃至所有正在享受新政红利的百姓面前。

他要用一场最残酷的现实，去完成对大明“君权”的最后一次、也是最彻底的一次“祛魅”。

他要让所有人看清楚，当巨轮即将撞上冰山时，那个名义上的“船长”，想的不是如何拯救这艘船，而是如何趁乱夺回早已不属于他的舵盘！

在看不见的角落里，这场围绕着战争的谍战，早已无声地打响。小石头的情报系统，几乎在崇祯密诏发出的同时，就侦测到了京师内部的异动。那些被边缘化的勋贵们开始串联，东厂的番子们，也开始像黑暗中的老鼠一样，秘密接触那些在土地改革中利益受损的士绅地主，并试图通过海上的秘密渠道，向朝鲜传递某些“信息”。

顾昭在海图前，轻轻地用手指，在“北平”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圈。

他对身旁同样露出不解神色的念云，轻声解释道，那声音，仿佛不是在谈论一场即将到来的血战，而是在下一盘无关紧要的棋。

“一个优秀的棋手，不仅要会走自己的棋，更要懂得何时，该让你的对手，先走一步。”

“陛下现在，就正急着想挪动他那几个早已被吃掉的、无用的‘兵卒’了。让他走，”顾昭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弄，“我们，看着就好。”

一场君与臣的隔空博弈，就在这北境的狼烟之下，以一种最诡异、最危险的方式，正式拉开了序幕。顾昭赌上的，是辽东边境数万将士的安危；而崇祯赌上的，却是整个朱明王朝最后的一点体面与残存的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