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入蜀（2 / 2）

陆明走上前，看了看那些“山匪”手里锈迹斑斑的“兵器”和菜色的脸，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伍圆”周元，晃了晃：“诸位好汉，我们是朝廷派去蜀中治疫的医官。这五块钱……哦不，五贯钱，拿去买点粮食，让开路如何？”

那“匪首”看着陆明手中崭新的纸币，愣住了。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钱。

“这……这是钱？”

“如假包换，大周皇家银行发行的‘周元’，在任何周国境内官署和大商铺都能兑换铜钱或者直接使用。”陆明耐心解释。

“匪首”将信将疑地接过纸币，翻来覆去地看，又对着阳光照了照（不知从哪听来的），最终一咬牙：“成！信你一回！兄弟们，撤！”

一场可能的冲突，竟被一张五元纸币消弭于无形。雷都尉看得目瞪口呆，对陆相的“钞能力”有了新的认识。钱串子和账本精则激动地记录：“案例一：‘周元’可用于化解小型民间纠纷（非暴力型）。”

历经近一个月的跋山涉水，风餐露宿，期间经历了栈道惊魂、暴雨阻路、以及数次类似金牛道的小插曲后，使团终于穿越了巍巍秦岭和险峻的蜀道，进入了成都平原。

一过剑门关，景色豁然开朗。

时值春末夏初，成都平原沃野千里，沟渠纵横，稻田里秧苗青青，一片生机勃勃。与沿途所见关中、陇右的些许荒凉和紧张相比，这里仿佛是一片被遗忘的世外桃源。村庄密集，市镇繁华，沿途所见百姓，虽然面带忧色（显然是因为疫情），但衣着相对整齐，面色也红润不少，可见后蜀之富庶，确非虚言。

前来迎接的，是后蜀的一位礼部郎中和一位太医院的院判，带着数百人的仪仗和护卫队伍，规格颇高，态度也极其恭敬，甚至可以说有些谦卑。

“下官蜀国礼部郎中李吴，太医院院判周清源，奉我主之命，特来恭迎天朝上使，陆相爷！”李郎中四十多岁年纪，白面微须，说话滴水不漏，礼数周全。周院判则是个干瘦的老头，眉头紧锁，看向陆明等人的眼神中带着七分期盼和三分不易察觉的……怀疑？

双方见礼完毕，合为一处，向着成都方向迤逦而行。

陆明骑在马上，看似随意地和李郎中、周院判闲聊，实则目光如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沿途的一切。

沿途市镇，店铺林立，虽然人流比往常稀少（疫情原因），但依旧能看出往日的繁华。绸缎庄、酒楼、茶肆、银楼……应有尽有。百姓交易，多用蜀地自铸的铜钱，偶尔也能看到一些劣质的铁钱。陆明特意让钱串子去打听了一下物价，发现成都的米价、绢价，甚至比开封还要稍低一些，可见其物资之丰富。

负责护卫和仪仗的蜀军士兵，盔甲鲜明，旗帜也算整齐，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一些问题。士兵们大多面色白皙，缺乏风吹日晒的痕迹，行军队伍松散，警戒意识薄弱。经过一处军营时，陆明甚至看到有士兵在营房外懒散地晒太阳，军官对此视若无睹。雷都尉在一旁看得直撇嘴，低声对陆明道：“相爷，这兵……比咱们京城的纨绔子弟强不了多少。”

接待的宴席设在沿途一处官驿，极其丰盛，山珍海味，水陆毕陈，甚至还有歌舞助兴。李郎中等人劝酒布菜，热情周到，但言谈举止间，透着一股过于注重享受和排场的气息。周院判在席间几次想谈及疫情，都被李郎中用话题岔开，显然是不想在饭桌上影响“雅兴”。陆明心中暗叹：孟昶和他爹孟知祥打天下的那点锐气，到了这帮臣子手里，怕是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

蜀国官员对大周使团，表面恭敬，骨子里却带着一种既敬畏又疏离，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我们也挺好”的优越感。尤其是在看到使团携带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科学仪器时，李郎中等人虽然嘴上称赞“天朝物华天宝”，眼神里却多少带着点“奇技淫巧”的不以为然。只有周院判，对那几个装着显微镜和酒精的箱子，表现出了浓厚的好奇。

通过与周院判的私下交流，陆明对疫情有了更具体的了解。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主要集中在成都及周边水系发达的区域，符合水源性传染病的特征。蜀地太医们的治疗思路依旧停留在伤寒杂病论的老路上，效果甚微。

夜幕降临，使团在奢华的官驿中住下。

陆明站在驿馆的阁楼上，望着远处成都城依稀的灯火，心中已然明了。

“富而不强，文恬武嬉，上下离心……”他轻轻摇头，“这后蜀，就像一块熟透了、甚至有些开始腐烂的肥肉。只要方法得当，或许……根本不需要大动干戈。”

他想起临行前柴荣的嘱托，想起自己“技术殖民”的计划，嘴角微微上扬。

“抗疫，是首要任务。但顺便给这块肥肉‘消消毒’，‘动个小手术’，应该……也不过分吧？”

他已经开始期待明天进入成都城，以及……可能会见到的那位，传说中才情冠绝后蜀的花蕊夫人了。不知道这位身处漩涡中心的才女，对如今蜀国的局势，以及他们这群来自“天朝”的“救星”，又会抱着怎样的看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