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钱老的苦恼(1 / 2)
在医院养伤的钱景尧觉得自己生不如死。
下午一点十四分,钱景尧被送入杨江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已经因失血性休克陷入半昏迷状态。
“男性,五十三岁,严重切割伤,失血约1500毫升。”随行的急救车司机向接诊医生说明情况,“家里进贼了,搏斗时被刀子划伤的。”
急诊医生陈国华皱了皱眉。他四十七岁,在急诊科工作了十九年,见过各种真真假假的伤情描述。眼前这个伤口,整齐得不像搏斗所致,倒像是...专业手法。
但这不是他现在该关心的。血压70/40,心率130,患者已经处于休克代偿期。
“开放两条静脉通路,快速补液,查血型配血,准备送手术室!”陈国华一边下医嘱,一边快速检查伤口。
伤口位置精准,出血已经用大量毛巾临时压迫止住。陈国华小心移开被血浸透的敷料,在无影灯下仔细观察:切口平整,避开主要动脉,相关重要部位等重要结构全部被精确切断。
这不是普通劫匪能做出来的。陈国华心想,这像是外科医生的手法——或者,至少是深谙解剖学的人所为。
“通知泌尿外科李主任和血管外科。”他对护士说,然后转向护士,“报警了吗?”
护士眼神闪烁:“报了,派出所说早上来录口供。”
陈国华点点头,没再追问。急诊医生的职责是救命,不是破案。
手术室里,泌尿外科主任李明德和血管外科副主任王启明共同主刀。
“李主任,您看这个切口。”王启明用镊子轻轻拨开组织,“太规整了,几乎是沿着解剖层次走的。普通刀具做不到这么精确。”
李明德沉默地点头。他在无影灯下仔细探查,越看越是心惊。切割角度、深度、范围,都计算得恰到好处——既能造成永久性功能丧失,又避开了可能危及生命的大血管。这种精确度,连他这个做了三十年泌尿外科手术的老医生都要叹服。
“断端要结扎,防止形成肉芽肿。”
“残端处理一下,尽可能保留长度。”
“尿道没受损,是不幸中的万幸。”
手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李明德偶尔会停下来,思考这个伤口的形成过程。需要多大的力量?需要多稳的手?需要多冷的心?
“警察来了。”巡回护士进来说,“在手术室外等着。”
“告诉他们,手术至少还要两小时。”李明德头也不抬,“还有,让那个送患者来的急救车司机别走,警方需要问话。”
下午四点三十七分,最后一针缝合完毕。钱景尧被送入复苏室,身上插着导尿管、引流管、输液管,像个被重新组装的人形机器。
李明德脱下手术衣,在洗手池前用力搓洗双手。水流哗哗作响,却冲不走他心头的疑问:这真的是一起入室抢劫吗?
钱景尧在术后第六小时醒来,最先恢复的是听觉——监测仪的规律滴答声,远处护士站的低声交谈,还有自己粗重而陌生的呼吸声。然后是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血腥气的味道,浓烈得让他想吐。
他想动,却发现下半身被厚重的敷料紧紧包裹,稍微一动就是撕裂般的疼痛。导尿管的存在感异常清晰,提醒着他那个部位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
“醒了?”护士走过来检查瞳孔,“别乱动,你刚做完大手术。”
钱景尧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还不能喝水。”护士用湿棉签润湿他的嘴唇,“你失血很多,输了800毫升血。医生等会儿会来看你。”
医生。警察。调查。这些词在钱景尧脑中盘旋。他必须统一口径,必须坚持入室抢劫的说法。否则...否则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为什么被这样对待,知道他做了什么,知道他现在的残缺。
上午九点,李明德带着两个年轻医生来查房。
“钱景尧同志,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李明德。”他翻开病历,“手术很成功,生命体征稳定了。但是...”
钱景尧的心一紧。
“但是损伤太严重,我们只能保住排尿功能。”李明德的声音平静而专业,“生育功能永久丧失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尽管早有预料,听到医生亲口确认时,钱景尧还是感觉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永久丧失。四个字,轻描淡写,却判了他某种死刑。
“是...怎么伤的?”李明德看似随意地问,眼睛却盯着钱景尧的表情。
钱景尧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家里进贼了,搏斗的时候...被刀子划的。”
“什么刀?”
“不、不知道,没看清。”
“伤口很规整。”李明德慢慢地说,“不太像搏斗中形成的。”
钱景尧的冷汗瞬间湿透了病号服:“医生,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自己割自己不成?”
“我没那个意思。”李明德合上病历,“好好休息。下午警方会来做笔录,你准备好。”
医生们离开后,钱景尧盯着天花板,大脑飞速运转。他必须把故事编圆。贼人入室,他惊醒搏斗,被刀子误伤。对,就是这样。至于为什么贼人只攻击那个部位...就说惊慌中胡乱挥刀,碰巧伤到,绝对不能承认是谭笑七做的,如果说是与入室抢劫的贼人所致,自己还能保留一些颜面。
碰巧。多么可笑的碰巧。
面对领导甄英俊派来的人,他坚决布承认是谭笑七做的。
悬案。就像他现在的人生。
术后第三天,第一次换药。
护士小张推着治疗车进来,车上摆满了无菌敷料、碘伏、生理盐水。钱景尧别过脸去,不想看到那个过程。
“钱先生,换药了。”小张戴上无菌手套,“会有点疼,您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