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合葬在西山故居（1 / 1）

苏晚的骨灰归于初遇之地的山水草木，仿佛为她自由独立的灵魂找到了最诗意的栖息。然而，对于生者而言，尤其对于与她相伴一生的顾晏舟，内心深处仍需要一个更具象的、可以寄托哀思与维系联结的所在。

这个所在，并非城市中那些豪华肃穆的墓园，而是位于城郊西山、那座早已无人居住、却承载了他们太多早期记忆的故居。

那是一座古朴的中式庭院，白墙黛瓦，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当年，“星河”资本初创，事业刚刚起步，他们曾在那里度过了一段虽然忙碌、却相对简单纯粹的时光。念念（顾念苏）的幼年，便是在那院子的海棠树下蹒跚学步，在那书房里听着父母讨论项目入睡。那里，有他们亲手栽种的梅花，有一起看过的西山落日，有无数个挑灯夜战的夜晚，也有苦尽甘来时相视而笑的温馨。

那里，是他们的“家”最初的模样，是传奇尚未轰动世界前，爱情与梦想生根发芽的土壤。

在苏晚离去约一年后，一个秋意深浓的午后，顾晏舟独自做出了这个决定。他没有与任何人商议，只是叫上司机，带着一个亲手准备的小小紫檀木盒，来到了西山故居。

庭院被打理得很干净，但缺少了人烟，终究显得有些冷清。那株老梅树枝干虬劲，在秋风中等待着冬日的绽放。顾晏舟挥退了旁人，独自一人，拄着手杖，缓缓走过熟悉的回廊，推开那间曾经作为书房、如今空置的房门。

阳光从雕花木窗棂格中透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他仿佛能看到，年轻的苏晚伏在案前，时而蹙眉演算，时而展颜轻笑的身影。

他走到庭院深处，在那株老梅树下，选了一处阳光可以常年照到、又能望见远处西山轮廓的地方。他没有请工人，而是自己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小巧而称手的铁锹，一下一下，极其缓慢而专注地，挖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土坑。

他的动作因年迈而吃力，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做得异常认真，仿佛在进行一项无比神圣的仪式。

挖好之后，他放下铁锹，从怀中取出那个紫檀木盒。盒子里，并非苏晚的全部骨灰，而是他当初在植物园湖畔，悄悄留下的一小掬。他将木盒小心翼翼地、端正地放入土坑中。

然后，他没有立刻覆土，而是就势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如同过去很多个傍晚一样，对着那即将合葬的所在，轻声说起话来。

“晚晚，我把你接回这里了。”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清晰，“外面太吵，那里虽然好，但终究是公园。我想，你还是更喜欢这里，清静，也只有我们。”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一年来的事情。说念苏如何扛起了“星河”和“归流”，虽然辛苦，但做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说承轩和念晴又长高了多少，学业如何；说林溪的研究又取得了新的进展……

“就是……家里没有你，空落落的。”他最终轻声叹息，带着无尽的思念。

休息了片刻，他重新拿起铁锹，将挖出的泥土，一捧一捧，重新覆盖在紫檀木盒上，堆起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土丘。他没有立碑，只是在旁边，移栽了一株来自玻璃花房、苏晚亲手培育的、品种稀有的白色山茶花苗。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了。这个小小的土丘，旁边还留有余地。

做完这一切，他已十分疲惫，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在秋风中轻轻摇曳的白色山茶花苗，和那小小的土丘，然后转过身，步履蹒跚却坚定地离开了。

合葬于西山故居，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约定。他为自己和晚晚，选择了故事开始的地方，作为共同的、最终的归宿。不张扬，不奢华，只与记忆中的岁月和彼此为伴。这安静的归处，胜过世间任何雄伟的陵寝，因为它承载的，是爱情最初的模样，和贯穿一生的、无声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