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福来楼暗语(1 / 2)
京城宣武门大街的晨雾还没散尽,沈砚之已站在福来酒楼斜对面的茶摊前。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腰间系着个不起眼的钱袋,手里捏着半块刚买的芝麻饼,目光却始终落在酒楼朱红色的大门上。门楣上福来楼三个鎏金大字被雾气浸得有些黯淡,门童正拿着抹布擦拭门槛,动作慢悠悠的,没注意到茶摊前这个看似普通的。
苏曼卿扮成的丫鬟端着茶碗走过来,粗布衣裙下的手悄悄攥着沈砚之给的短匕——那是周伯连夜磨锋利的,刀柄缠着防滑的布条。她将茶碗放在沈砚之面前,声音压得极低:掌柜的,楼上靠窗的位置能看见酒楼后门,李景年已经在那边候着了。
沈砚之点头,咬了口芝麻饼,饼渣落在衣襟上也不在意。他想起昨日进城时,李景年特意去驿站找了周小乙,确认赵老三确实在福来楼做伙计,只是性子孤僻,很少与人来往,每天戌时会准时从后门离开,去巷尾的小酒馆喝两盅。等会儿我先进去点几个菜,你注意观察伙计的模样,周小乙说赵老三左手缺了半截食指。
苏曼卿应着,目光扫过酒楼进出的客人。晨雾渐散,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有挑着担子的小贩,有穿着绸缎的富商,还有挎着篮子的妇人,喧闹声渐渐盖过了茶摊的吆喝。沈砚之看了眼日头,对苏曼卿道:走,该进去了。
两人走进福来楼,一股混杂着油烟与酒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大堂里摆着十几张桌子,已有七八成客人,伙计们穿梭其间,高声唱喏着传菜。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伙计迎上来,脸上堆着笑:客官,两位吗?里面请!
沈砚之打量着伙计的手,十指齐全,便不动声色地说:找个靠窗的位置。伙计领着他们走到二楼靠窗的桌子,刚要递菜单,沈砚之突然道:听说你们这儿的红烧狮子头做得不错?
这是周小乙教的暗语,若是赵老三在,听到这话会接要配陈年花雕才好,若是旁人,则只会推荐其他菜品。伙计愣了一下,挠了挠头:客官您说笑了,我们这儿主营鲁菜,狮子头是淮扬菜,没有这道菜。
沈砚之心中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是我记错了。那你们这儿的九转大肠应该不错吧?伙计连忙点头:客官好眼光!这可是我们掌柜的拿手菜,要不要点一份?
苏曼卿在一旁悄悄观察,见伙计说话时眼神闪烁,总往楼梯口瞟,便故意打翻了桌上的茶碗。茶水洒在伙计的衣服上,他惊呼一声,苏曼卿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趁伙计擦拭衣服的间隙,沈砚之快速扫过二楼的伙计,大多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没看到左手缺指的人。他对伙计道:再给我们来一份葱烧海参,两碗米饭。伙计应着,快步下楼去了。
没看到赵老三。苏曼卿压低声音,刚才那伙计神色不对,好像在提防什么。沈砚之点头,看向窗外,李景年正扮成挑夫,在酒楼后门不远处徘徊,见沈砚之看过来,悄悄比了个的手势。
不多时,伙计端着菜上来了。沈砚之夹了一筷子大肠,故意皱着眉:这味道不对啊,怎么比我上次来吃的差远了?伙计脸色一变,连忙道:客官,这不可能啊!我们的做法一直没变过。
没变过?沈砚之放下筷子,声音提高了几分,我上次来,给我做菜的是个左手缺指的师傅,他做的大肠可不是这个味!周围几桌的客人闻声看过来,伙计神色慌张,连忙道:客官您肯定是记错了,我们这儿没有缺指的师傅。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怎么回事?吵什么呢?一个穿着深蓝色短打的中年男人走了上来,左手果然缺了半截食指,脸上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眼神锐利,扫过沈砚之时带着警惕。
沈砚之心中一喜,知道这就是赵老三。他却故意冷笑道:我吃了这么多年鲁菜,还分不清好坏?你们这酒楼,怕是换了厨子,手艺差远了!赵老三走到桌前,上下打量着沈砚之,突然道:客官若是觉得不好吃,这桌菜算我的。只是不知道客官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去年今日。沈砚之盯着赵老三的眼睛,那时给我上菜的,就是你。赵老三瞳孔微缩,沉默片刻,对伙计道:你先下去吧,这里我来处理。伙计如蒙大赦,连忙下楼。
赵老三在沈砚之对面坐下,声音压得极低:你们是谁?找我做什么?沈砚之从袖中掏出周延清给的信笺,推到赵老三面前:我们是沈敬之的朋友,来查二十年前裕和钱庄的旧案。
赵老三看到信笺上的字迹,脸色骤变,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沈先生......他还好吗?沈砚之垂下眼帘,声音低沉:沈先生二十年前就被人暗害了,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查清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赵老三的眼眶红了,他别过脸,擦了擦眼角:沈先生是个好人,当年若不是他,我早就死在柳明远手里了。他顿了顿,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跟我来。
三人跟着赵老三下楼,从后厨的小门出去,来到一个狭窄的巷子里。巷子尽头是间简陋的小院,赵老三打开院门,让他们进去,又仔细将门关上,才松了口气:柳明远派人盯着我很久了,你们能找到这里,不容易。
小院里种着一棵老槐树,树下摆着一张石桌和几把石凳。赵老三给他们倒了杯茶,茶水浑浊,却带着淡淡的槐花香。他坐在石凳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缺指的左手:当年裕和钱庄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但我亲眼看到柳明远派人伪造账目,转移赃款。沈先生发现后,想揭发他,却被他抢先一步,安了个贪赃枉法的罪名,害死了沈先生。
你有证据吗?苏曼卿急切地问,我们找到了当年的账本,可柳明远势大,没有确凿证据,根本扳不倒他。赵老三点头,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打开后里面放着几本泛黄的账册:这是我偷偷抄下来的副本,上面记录了柳明远转移赃款的明细,还有他与地方官员勾结的证据。当年我怕被他灭口,才躲到京城,隐姓埋名做了个伙计。
沈砚之接过账册,翻了几页,上面的字迹工整,记录得详细,与他们找到的账本相互印证。他激动地握住赵老三的手:赵大哥,谢谢你!有了这些证据,我们一定能让柳明远受到应有的惩罚!
赵老三叹了口气:柳明远在京城势力庞大,你们想揭发他,难啊!他不仅买通了朝中大臣,还控制了京畿卫戍部队,稍有不慎,你们就会有生命危险。李景年从门外走进来,他刚才一直在外面放风,听到赵老三的话,接口道:我们已经联系了刑部的同僚,只要将证据呈递给皇上,柳明远就插翅难飞!
赵老三摇头:皇上被柳明远蒙在鼓里,他每年都给皇上进贡大量的财宝,皇上对他十分信任。而且柳明远在宫中安插了不少眼线,你们根本靠近不了皇上。沈砚之沉吟片刻,想起周延清给的寒山寺信物:我们可以去找寒山寺的玄空大师,周先生说他能帮我们。
赵老三眼睛一亮:玄空大师?他与先皇是故交,在朝中威望很高,若是能得到他的帮助,或许真的能见到皇上。他顿了顿,又道:寒山寺在京郊,柳明远的人也在盯着那里,你们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