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傀儡之舞·女王的剧本(2 / 2)
他的出现看似只是一个尽责仆人的本分。然而,就在他俯身将最后一杯水放在“杰尔米牧师”面前时,他的动作有了一瞬间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他的目光与“杰尔米”有一个短暂到如同错觉的交汇,同时,他用一种近乎腹语般的、微不可闻的音量,极快地说出了一串密语般的词汇:“酒窖东侧,废弃酿酒桶后,蛇巢确认,近期人迹频繁。气味与鳞屑吻合。”
“杰尔米”端着水杯的手稳如磐石,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仿佛只是对仆人的服务表示认可。药研随即直起身,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再次微微躬身:“请慢用。”然后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插曲,却如同最后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通往真相的大门。所有的线索——鳞屑、黏液、甜腥气、嘶嘶声、被引导的推理、以及此刻药研确认的蛇巢位置——完美地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清晰的目标和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杰尔米牧师”缓缓放下水杯,目光重新投向格雷,这一次,他的眼神变得无比笃定,甚至带着一丝洞穿一切的怜悯。“格雷先生,或者,我是否应该更正式地称呼您为——代表女王陛下意志的w·查尔斯的一员?这场旨在‘测试’凡多姆海恩伯爵忠诚与能力的盛大戏剧,是否已经到了该落下帷幕的时刻?那个被你们选中、心怀刻骨仇恨、并且恰好善于操控毒蛇的马戏团残党——卡尔·乌多利,此刻,是否正蜷缩在酒窖那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等待着下一个冰冷的指令,或者……他本身,也已经成为了一枚即将被抛弃的、无用的棋子?”
**\\* \\* \\* 女王剧本的冷酷揭示 \\* \\* \\***
格雷沉默了。他脸上那层刻意维持的、代表皇室权威的傲慢面具,如同遇热的蜡像般缓缓融化、剥落,最终显露出底下冰冷的、近乎非人的平静。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几人——震惊到失语的亚瑟,面无表情仿佛早已料到的夏尔,以及那位仿佛能看透人心、身份成谜的“杰尔米牧师”。
空气仿佛凝固了。壁炉的火光在格雷毫无波动的瞳孔中跳跃,却映不出一丝暖意。
“凡多姆海恩伯爵,”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不再带有任何情绪起伏,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冷酷,“女王陛下,因您在处理‘诺亚方舟马戏团’事件尾声中,所展现出的……非典型处置方式,对您的忠诚度与判断力产生了合理的疑虑。”他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一条不再完全遵循命令,甚至可能滋生出不必要的、被称为‘仁慈’的弱点的看门狗,其可靠性与价值,必须经过最严苛的重新评估。”
他像是在宣读一份冰冷的报告。
“因此,从这场宴会发出邀请函的那一刻起,到汉斯男爵的死,再到您执事的‘意外’,乃至昨晚的毒蛇袭击……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为您量身定制的测试。测试您在绝对孤立与危机下的应变能力,测试您在失去最强助力后的掌控力,测试您是否会为了自保而违背女王的意志,或者……是否有能力凭借凡多姆海恩之名,撕开重重迷雾,找出‘真相’,稳定局面,证明您依旧配得上‘女王的看门狗’这一称号。”
他的目光转向“杰尔米”:“执事的‘死亡’,是评估中最关键的压力测试。我们需要知道,失去他,您是会崩溃,还是会……激发出更深层的潜力。”他又看向脸色惨白、几乎握不住笔的亚瑟,“而这位小说家,则是我们选定的‘历史记录者’与舆论导向的棋子。他所推导出的、并被外界所接受的‘真相’,将直接影响事件的定性,以及……您是否通过了这次忠诚考核的最终评判。”
最后,他的视线落回夏尔身上,带着一种评估器物般的审视:“至于卡尔·乌多利……不过是一个恰好拥有我们所需‘特质’的、充满怨恨的工具。他的痛苦是真实的,他犯下的罪行也是真实的,他只是一个……被命运和我们共同推上舞台的、合格的演员。仅此而已。”
真相被如此赤裸、如此毫无人性温度地摊开。亚瑟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冷了,他意识到自己引以为傲的观察与推理,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被设计好的表演,而他只是舞台上的一个提线木偶。夏尔则依旧端坐着,冰蓝色的眼眸深不见底,仿佛格雷讲述的只是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只有那放在扶手上、指节微微泛白的手,泄露了他内心并非全无波澜。
“那么,”夏尔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冷冽如刀,“现在,这场测试可以宣告结束了吗?女王陛下,是否对她所看到的‘结果’感到满意?”
格雷没有直接回答,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没有弧度的、冰冷的微笑:“卡尔·乌多利,目前仍然藏匿在这座宅邸之内。找到他,以符合贵族体面与社会期待的方式……‘处理’掉他。给这场由女王陛下亲自审阅的‘戏剧’,画上一个圆满的、符合帝国利益的句号。这是您,凡多姆海恩伯爵,需要独立完成的……最后一道试题。”
**\\* \\* \\* 暗处的共鸣与最终的决意 \\* \\* \\***
议事厅内这场冷酷的对话,每一个字,都通过蒂娜远超常人的吸血鬼听觉,清晰地传入了她在二楼客房的耳中。尽管早已从塞巴斯蒂安那里知晓了部分真相,但亲耳听到格雷用如此平静无波的语气,将几条鲜活的人命、将弥漫的恐惧、将所有人的情感都轻描淡写地定义为一场“测试”的组成部分,一股寒意依旧从她的脊椎一路蔓延至全身。人类顶层的权术,原来可以冰冷、残酷到如此地步。
她走到窗边,窗外依旧是伦敦典型的、灰蒙蒙的天空,仿佛永远也不会放晴。母亲优姬赠予的那枚红色宝石胸针贴在她的胸口,传来一丝微弱的、却持续不断的暖意,像是在提醒她保持内心的清明。她知道,塞巴斯蒂安(杰尔米)和夏尔必须去完成这最后的、残酷的“考题”,而她,也有自己必须履行的职责。
她闭上双眼,集中全部精神,将吸血鬼天生敏锐的感知力如同无数无形的触须般,向着宅邸的下层,尤其是酒窖及其周边区域,细致地蔓延开去。她屏蔽了其他杂乱的声响,专注于捕捉那些微弱的、异常的波动。她“听”到了——在酒窖东侧那片废弃区域,有微弱的、压抑的呼吸声,那呼吸中混杂着恐惧、疯狂与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她“嗅”到了——那里聚集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蛇类腥气,以及……卡尔·乌多利身上那股被仇恨浸透的、独特的人类气息。
同时,她也清晰地感知到,那些与她灵魂相连的刀剑男士们,虽然并不完全了解核心的阴谋,但都因为感知到她(主君)持续散发出的凝重、悲伤与警惕的气息,而自发地进入了最高等级的戒备状态。长谷部在走廊巡逻的脚步更加沉重规律,如同精准的钟摆;药研在临时设立的医务室内整理器械的声音,带着一种冷硬的、预备战斗的节奏;清光和安定检查每一扇门窗锁扣的动作,仔细得近乎苛刻;就连平日里最跳脱的鹤丸,也收敛了所有玩闹的心思,白色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巡弋在阴影之中……他们每一个人,都如同这张无形守护网上的一个节点,紧绷着,沉默地守护着这座风雨飘摇的宅邸,守护着他们共同的主君。
在另一间更为奢华舒适的客房内,玖兰枢合上了手中那本厚重的、以古拉丁文写就的典籍。
“权力的戏剧,已近终章。”他对着正在轻轻抚平裙摆褶皱的优姬说道,声音平静无波。
优姬抬起眼,美丽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那孩子……还有那位执事,他们能承受住这最后的……‘表演’吗?”
“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战场,亦是他们必须经历的淬炼。”枢的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看到了议事厅内那场没有硝烟的对峙,也看到了酒窖深处那个绝望的灵魂,“我们,只需作为观众,确保在幕布落下时,该退场者悄然离场,而该留下的人……毫发无伤。”
**\\* \\* \\* 终幕前夕的寂静 \\* \\* \\***
议事厅内,夏尔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我明白了。”他对格雷说道,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讨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这场持续太久的闹剧,是时候彻底结束了。杰尔米牧师,”他转向那位伪装的老者,“看来,我们需要亲自去‘邀请’一下我们最后的这位‘演员’,请他为我们这出戏,献上最后的谢幕。”
“杰尔米牧师”微微躬身,脸上是符合身份的、悲天悯人的表情:“乐意为您与真相效劳,伯爵阁下。愿主指引我们的道路,让正义得以伸张。”
所有的伪装都已撕破,所有的剧本都已摊开。棋子摆在明处,棋手也已就位。现在,是时候落下这决定胜负的最后一子,为这场关乎权力、忠诚与人性的残酷测试,书写下最终的结局。
狩猎恶魔的行动,在光天化日之下,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