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纸灰里长出的槐树根(2 / 2)
雁子敲门时,门环上的铜绿蹭了她一手。
开门的老人头发全白,却把背挺得笔直,墙上密密麻麻钉着老地图,最中间那张西槐巷手绘稿,连每棵槐树的位置都标得清楚。
西槐巷?老孙听见这三个字,眼皮猛地一跳,姑娘,那地儿早没了。
雁子掏出残片:您看这字,是不是迁居办的王主任写的?
老孙的手指在残片上抚过,像在摸件易碎的古董:是他...王主任写得一手好颜体。
可56年就疯了,总蹲在墙根喊烧起来了,说西槐巷的火没灭,要把秘密都吞了。
什么火?雁子抓住他的手腕,您说孩子没跑出来,是谁该负责?
老孙的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雁子的手机在口袋里炸响。
屏幕上程砚秋三个字刺得她眯起眼——长安复兴项目的程总监,上周还在社区说拆迁是为了更好的传承。
孟女士,程砚秋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听说你在找一段不存在的历史?
展厅的落地窗外,西槐巷的老墙已经被刷上字。
程砚秋递来的报告封皮簇新,雁子只扫一眼就笑了——内页的纸张泛着现代印刷的亮白,却写着1953年西槐巷铺设煤气管道。
五十年代的西安,连蜂窝煤都少见。
谢谢程总帮忙查证。她把报告收进包里,转身时瞥见沙盘角落刻着行小字:献给未完成的梦——妻,安。
深夜的档案室飘着霉味。
雁子把残片、胶片截图、图纸用红绳串在墙上,形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她闭眼前最后一秒,盯着仁济诊疗所的位置,过目不忘的能力突然像涨潮的河——
青石板路漫过她的脚背,槐树花落在肩头,药铺门口晒着当归,混着中药香的风里,传来清脆的童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她猛然睁眼,冷汗浸透衬衫。
指尖不知何时变得乌紫,像被冻了整夜。
同一时刻,巴黎的秋夜正浸在月光里。
李咖啡握着半杯龙舌兰入梦,杯壁突然发烫,地裂开道缝。
酒液翻涌如沸,倒映出一片火光——西槐巷的老酒馆在火里蜷成黑炭,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趴在窗台上,指尖抓着块写着的布。
雁子!他惊坐起,酒杯掉在地上。
雁子对着墙上的信息网坐了整夜。
天快亮时,她摸出手机翻到老孙的住址,在再次拜访四个字上画了个重重的圈。
风从窗缝钻进来,掀起桌上的残片,医疗事故那三个字被吹得飘起来,又落回仁济诊疗所的位置,像片不肯安息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