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三棵槐树还没栽(2 / 2)
周晓芸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喉结动了动。
凌晨两点的办公室只有她的呼吸声,陆知行的茶杯还搁在桌角,残茶渍结成深褐色的疤。
她点开附件,消防通道被堵的照片、值班日志的扫描件,像把钝刀割开她三年来的疑惑——为什么每次居民反映消防通道问题,科长都让再等等?
为什么火灾报告总在她整理完后不翼而飞?
鼠标悬在键上三秒,她突然关掉所有窗口。
加密盘从抽屉最深处摸出来时,金属外壳贴着皮肤发凉。如果这算证据,请让它活着。李咖啡的备注在屏幕上泛着白光,她想起上周雁子蹲在社区门口给流浪猫喂罐头,阳光照得她睫毛都在发光——这样的人,不该被烧成灰烬的记忆埋住。
听证会前夜的老酒馆飘着奇异的香气。
李咖啡在吧台上摆了七只透明酒杯,第一杯是橘子味金酒,杯壁凝着水珠,秦奶奶的誓词——她签联署书时说,我这把老骨头,给知雨做个证;第二杯是加了柠檬的威士忌,小禾父亲的第一份工资——他指着火灾后重建的房子说,这墙里有我搬的砖;第三杯是薄荷味的龙舌兰,阿木的测绘初梦——他蹲在巷口画图纸时说,我要让老巷子在图纸上活过来......
第七杯放在最中间。
李咖啡往凉咖啡里加了勺老井水泡的槐花蜜,褐色液体在杯底打着旋。这杯,他对着对面空座说,声音轻得像叹气,给记得所有却敢忘记未来的人。
听证会上的阳光格外刺眼。
小禾父亲攥着联署书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我们不是要拆房,是要个明白!阿木的三维投影在墙上流转,建筑结构安全,火灾隐患不在房子本身......陆知行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正要说无稽之谈,一份文件突然落在他手边。
1987年消防队内部事故复盘。周晓芸的声音像根细针,明确指出起火点位于东头民房,非西头电线。
会议室炸了锅。
陆知行的手指捏着文件边缘,纸页发出细碎的响。
他翻到最后一页,照片里的小女孩戴着红发卡,站在东头槐树下——那是他妹妹知雨最后一次被拍下的样子。
散会时已近黄昏。
雁子走出社区大厅,晚风卷着槐花香扑过来。
巷口的双生槐下,李咖啡倚着树干,手里端着杯褐色液体。
你敢喝吗?他晃了晃杯子,凉咖啡表面浮着层槐花蜜的金斑。
雁子接过,仰头饮尽。
意外的是,记忆没有像往常那样汹涌而来。
她只听见风拂过槐叶的沙沙声,感觉到他指尖残留的酒渍蹭过她手背,远处有孩童追着纸鸢跑过,笑声撞在老砖墙上,碎成一片暖融融的光。
第三棵槐树......还种吗?她轻声问。
李咖啡望着她,眼底的光比晚霞还亮:等你复工那天。
夜色渐浓时,双生槐的影子在地上交叠。
雁子摸着石凳上的刻痕——那是她十岁时用石子划的字。
风又起了,吹得她后颈发凉。
她蜷在石凳上,把外套往身上拢了拢,突然听见树洞里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扑棱着翅膀,往更深处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