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春天没到,树先动了(2 / 2)
雁子收到消息时,正捏着记号笔在居民议事会记录本上画圈。
投影仪的光打在她脸上,社区张叔还在说停车位改造方案,她的指尖却在手机屏上轻轻一颤。
她没点开照片,只回了句:“铁锹在工坊后院。”
散会后,她绕到工坊后面的空地。
三月的风还带着凉意,她蹲下身,指甲抠进板结的土块里。
第一锹下去,湿润的泥土翻起,混着草根和碎瓷片的气息涌上来。
她想起童年蹲在药柜前背药典,母亲总摸着她的头说:“记住了,就得做对。”可现在她不再背诵任何条款,只是用卷尺一遍遍地量——三十厘米深,离老水管半米远,这是咖啡教她的,“树跟人一样,根扎稳了,才能往上长。”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时,小禾举着手机跑过来:“雁姐!留言墙有新字啦!”
工坊前厅的留言墙是面老砖墙,不知谁用粉笔写了行字:“自由不是不回头,而是回头有人等。”字迹歪歪扭扭,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小禾刚拍完照,阿浪拎着酒瓶子晃进来,仰头看了眼,掏出钢笔在旁边添了句:“当酒不再说话\/树开始生长。”
周晓芸凑过来,眼镜片上泛着光。
她翻出《民间记忆空间运营指南》,钢笔尖在第二条“标准情感表达范式”上顿了顿,划掉“标准”二字,改成:“允许非标准情感表达形式存在。”
深夜十点,雁子坐在新挖的树坑旁。
手机屏幕亮起时,她正用枯枝在坑边画歪歪扭扭的圈。
视频接通,阿姆斯特丹的晨光从李咖啡背后漫进来,他站在剧院门口,身后海报上“许婉如全球巡演”的字样格外醒目。
“我签了。”他说,发梢沾着晨露,“巡演第一站,回西安。”
雁子没问具体时间,望着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只说:“坑挖好了,土有点凉。”
李咖啡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落着金色的光:“那等我回来焐热。”他低头翻口袋,声音突然轻下来,“雁子,这次不是逃,是归。”
视频挂断时,雁子望着黑屏里自己的影子,第一次觉得,有些话不必刻进记忆,也能在心里长长久久。
风从终南山方向吹过来,带着湿润的土腥气,她摸出兜里的粉笔,在树坑边写了行小字——等第三棵槐树抽芽那天,要告诉咖啡,她终于学会了“忘记”的勇气。
清明前的雨来得急。
小禾蹲在工坊门口擦台阶,看见雁子抱着个布包匆匆进来。
“雁姐,这是?”她探头看,布包里裹着棵拇指粗的树苗,根须上还沾着新鲜的红泥。
“第三棵槐树。”雁子把树苗小心放在吧台上,“等雨停了,咱们去种。”
小禾望着窗外越下越密的雨帘,突然想起留言墙上新添的字——是雁子的笔迹,歪歪扭扭却有力:“春天没到,树先动了。”
清明后第十四天,工坊的老榆木桌上摆着新采的槐花。
小禾擦着玻璃杯,听见周晓芸在整理今晚的故事册。
“秦奶奶的‘老伴儿酒’要放在第一个,”她说,“还有雁姐写的种树日记……”窗外的雨停了,第三棵槐树的枝桠在风里晃了晃,像是在应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