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你听,巷子在哭(2 / 2)
第五夜的西槐巷没有风。
孟雁子脱了鞋,掌心按在明代青砖的接缝处。
地面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有人在地下敲摩斯密码。
她闭眼的瞬间,太阳穴炸开轰鸣——
“老李,你家丫头又赖账了!”
“许姐,我孙女最爱她糖画。”
“九点十七分,婉如出门,伞没带……”
“小齐,把你儿子的止咳糖浆放高点,这小子能偷三回!”
她的嘴唇动着,像在替谁念台词。
血从鼻腔渗出来,滴在青砖上,开出小红花。
暗处传来响动,她睁眼,正撞进齐伯震惊的眼神——老人躲在老槐树后,拐杖尖深深戳进土里。
“连我儿子打喷嚏的次数……你都记得?”齐伯的声音在抖。
孟雁子抹去嘴角的血。
她想笑,可喉咙发紧——她脑中“李咖啡”的时间轴,已经碎成了星子。
上周三的伞,暴雨里的背,调“初见”时的耳尖红,全成了抓不住的碎片。
第六夜,她在巷心用墨笔刻下“雁”字。
墨迹渗进砖缝,像一道血痕。
子时三刻,巷底传来“咔嗒咔嗒”的脚步声。
齐伯拄着拐出来,老音跟在身后,肩上扛着台锈迹斑斑的共振箱,铁管上还缠着褪色的红布。
“你们这些‘记心人’!”齐伯的拐杖重重敲地,“把哭声存进脑子,就当哀悼完了?声断了,魂就散了!”
孟雁子擦了擦嘴角的血。
她望着齐伯发白的鬓角,突然想起档案里他儿子的死亡记录——二十年前的雨夜,为救落井的小孩,再也没上来。
“那你放的,是他们的声音……还是你的不甘?”她轻声问。
风突然大了。
远处传来秦腔,咿咿呀呀唱着《破窑记》:“生离死别寻常事,谁人夜半无泪痕……”
老音的手停在共振箱开关上。齐伯的拐杖晃了晃,最终垂落在地。
孟雁子低头看自己刻的“雁”字,墨迹在月光下泛着青。
她摸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面记着第五夜“接收”的二十年前对话——“许姐的糖画摊在巷口第三块砖”“老李的孙女婉如最爱草莓味”“小齐的儿子总偷止咳糖浆”。
天快亮时,她把本子塞进李咖啡手里。
他的手指还带着调酒杯的凉意,却把本子攥得死紧。
“明天……我要去见许姐、老李、小齐。”她仰头看他,努力想记住他眼下的青黑,眉骨的弧度,“他们应该还活着。”
李咖啡没说话。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像在吻一片随时会碎的雪。
西槐巷的老墙根下,某块砖缝又渗出一滴清酒。
这一次,酒液里浮着半张字条——字迹清瘦,带点刻意的歪斜,边缘焦黑,写着:“雁子,伞在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