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钝刀割肉, 好戏开场!(1 / 2)
众人退下后,大殿之内一时间只剩下萧云庭一人。
李莽的热血,赵文的忧虑,张谦的决绝,都还萦绕在空气中。
萧云庭缓缓站起身,走到殿门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朔州的冬天,来得早,也格外的长。
冷风灌入殿内,吹动他略显单薄的衣袍,也让他胸口传来一阵熟悉的闷痛。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用手帕捂住嘴,看到上面没有血色,才稍稍安心。
这具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破败。
就像这座城。
外表看似还维持着一个王城的架子,内里却早已千疮百孔。
京城断了补给,还要三倍税赋,这是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魏风的到来,更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
镇远侯府……
萧云庭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原主的记忆中,这个名字代表着母亲的悲剧,代表着他童年所有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不是原主,却继承了这具身体所有的因果。
有仇,自然要报。
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要做的,是活下去。
带着这一城的人,活下去。
『殿下,夜深了,风大。』
张谦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件厚实的狐裘披风,轻轻为他披上。
『事情都安排下去了?』
萧云庭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都安排好了。李将军已经去了军营,赵大人去了府库盘点物资,属下也派了最得力的人手,二十四时辰盯着驿馆那边。』
张谦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殿下,真的要和京城……彻底撕破脸吗?』
他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的担忧。
那毕竟是皇权,是大夏的朝廷。
他们这点人马,这座孤城,无异于螳臂当车。
萧云庭转过身,看着张谦。
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张谦,你觉得,我们还有脸面可言吗?』
他问。
『在他们眼里,朔州,还有我们,都已经是弃子。弃子,是没有资格谈脸面的。』
『要么,像狗一样,在寒冬里无声无息地饿死,冻死。』
『要么,就自己挣出一条活路来。哪怕这条路,要用刀,用血,去铺。』
张谦的心神剧震。
他从萧云庭的话语里,听不出丝毫的犹豫和恐惧,只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然。
『属下……明白了。』
张谦深深低下头。
『殿下,还有一事。』
『说。』
『刘承和魏风,虽然被我们软禁在驿馆,但毕竟是天使。我们的人,不好靠得太近,里面的情况……』
萧云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用刻意去探听。』
『给他们送去最好的酒菜,安排最美的侍女,除了不准他们离开驿馆,不准他们和外界通信,一切都按最高规格的礼遇来。』
张谦一愣。
『殿下,这是为何?』
『魏风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现在是砧板上的肉。你越是严防死守,他反而越是安心。』
萧云*庭*的目光变得幽深。
『你就是要让他看不懂,让他猜不透。让他觉得,我或许只是在虚张声势,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人一旦开始胡思乱想,就容易出错。』
『至于那个刘承,不过是个草包,不必理会。好吃好喝供着,只会让他愈发觉得我们软弱可欺,反而会帮我们麻痹魏风。』
张谦听得心中发寒,对自家殿下的手段,又有了新的认识。
杀人,不见血。
诛心,才是最上乘的手段。
『属下明白了。』
『去吧,盯紧了,尤其是魏风。我要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么。』
『是。』
张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萧云庭重新将目光投向殿外的风雪。
朔州的棋局,已经开始了。
而他,既是棋手,也是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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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城西的驿馆之内,灯火通明。
上好的银炭在铜盆里烧得通红,将整个房间烘烤得温暖如春。
桌上摆着八道热气腾腾的菜肴,旁边还温着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刘承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满桌的酒菜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气得脸色涨红,指着门口的方向破口大骂。
『一个病秧子废王,竟敢软禁本将!他这是要造反吗?!』
『来人!来人!都死光了吗?!』
门外,两名王府卫士如同门神一般站着,对他的咆哮充耳不闻。
魏风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用一块丝帕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他甚至没有看地上的狼藉一眼,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刘将军,喊累了就歇歇吧。』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种文人特有的腔调。
『省点力气,不然,等会儿送来的晚饭,你可就没力气掀了。』
刘承猛地回头,怒视着魏风。
『魏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就任由他这么羞辱?我可是禁军统领,代表的是陛下的天威!』
魏风终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刘将军,事到如今,你还没看明白吗?』
『明白什么?』
『那位七殿下,从一开始,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或者说,他没把我们带来的那道圣旨,放在眼里。』
魏风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外面的冷风,让他精神一振。
『他敢当着我们的面,伪造玉玺裂痕,逼我们承认圣旨有误。这份胆魄和心机,你觉得,他会是一个任人拿捏的病秧子吗?』
刘承的怒火,被他这盆冷水浇得熄灭了不少。
他不是傻子,只是被一路的顺风顺水和皇亲国戚的身份蒙蔽了双眼。
此刻冷静下来,回想起大殿上的一幕幕,后背不禁渗出一层冷汗。
萧云庭那平静的眼神,那轻描淡写的语气,现在想来,都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刘承的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去。
『他把我们困在这里,消息传不出去,我们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
『所以,才要等。』
魏风重新关上窗。
『等?等什么?等他来杀了我们吗?』
刘承有些急了。
『刘将军,稍安勿躁。』
魏风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他现在把我们好吃好喝地供着,说明他暂时不想要我们的命。』
『他要的,是时间。』
『京城发现圣旨出了问题,再派人来,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三个月。这三个月,就是他留给自己的时间。』
刘承皱眉。
『三个月?他能做什么?就凭朔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这群面黄肌瘦的泥腿子,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魏风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但,我有一种预感,这位七殿下,会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
『他越是想让我们乱,我们就越是要稳住。』
刘承看着魏风那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但他还是不甘心。
『难道就这么算了?』
魏风放下茶杯,看着刘承,一字一句地说道。
『刘将军,你要记住。』
『钝刀子割肉,才最疼。』
『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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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朔州城内,两张告示,引爆了全城。
一张,是『朔州自强令』。
内容很简单,甚至有些粗暴。
从即日起,朔州所有税收,暂停上缴国库,全部用于本地民生与城防。
同时,王府开仓,每日向全城百姓施粥一顿,保证饿不死人。
另一张,是『新军募兵令』。
朔州王府,募兵三千。
凡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男丁,皆可报名。
一经录用,不仅管饱饭,每月还有二两银子的军饷!
这两张告示,如同一块巨石,砸进了朔州这潭死水里。
布告栏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百姓。
识字的人,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告示上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