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狼烟指帝阙,孤棋定乾坤(1 / 2)
清晨的皇城,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寒雾之中。
乾清宫的御书房内,暖炉烧得正旺,金丝楠木的桌案上,奏折堆积如山。然而,这暖意却驱不散皇帝萧承稷眉宇间的阴寒。
他面前,只摊开着一封奏报。
来自南疆,由八百里加急,绕过所有中转,直接呈递御前。
执笔人,是他最信任的贴身大太监,王德海。
奏报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浸染着斑斑泪痕,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血。
“……太子党羽,心怀叵测……毒酒……谋害三皇子……离间君臣……动摇国本……”
萧承稷的手指,死死地攥着奏报的一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纸张被他捏得变了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好……好一个朕的太子!好一个大夏的储君!”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怒火,让侍立在一旁的老太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这是嫌朕死得太慢了!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下得去手!连镇守国门的将军都敢动!他是想做什么?逼宫吗?!”
“砰!”
价值连城的端砚被他一把扫落在地,砸在金砖上,四分五裂。墨汁溅得到处都是,如同这朝堂之上,再也掩盖不住的污秽。
老太监连忙跪下:“陛下息怒,龙体为重啊!”
“息怒?”萧承稷喘着粗气,双目赤红,“朕如何息怒!朕将江山社稷托付给他,他却在背后挖朕的墙角!朕的儿子,朕的将军,差一点就死在了自己人手里!这叫朕如何息怒!”
他撑着桌案,缓缓站起身,目光投向太和殿的方向。
“摆驾!上朝!”
那声音里的寒意,让整个御书房的温度都降了下去。
……
太和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庄严肃穆。
太子萧云启站在百官之首,一身明黄色的太子朝服,衬得他面容英挺,气度不凡。他正与身旁的太师低声交谈,神态轻松。
昨夜,他已收到消息,南疆事了。在他看来,王德海此去,秦越必死无疑。届时,南疆军心动荡,三弟萧云瑞那个蠢货,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一切,尽在掌握。
唯有站在队列中段的萧云庭,一身亲王常服,低眉顺眼,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他只是偶尔抬眼,看一看萧云启那志得意满的背影,眼神平静无波。
“皇上驾到——”
随着内侍一声高亢的唱喏,所有人都跪地行礼。
萧承稷身着龙袍,步履沉重地走上龙椅,坐下的那一刻,整个大殿的官员都感觉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众卿平身。”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百官谢恩起身,太子萧云启刚要出列奏事,却见萧承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太子。”
“儿臣在。”萧云启躬身。
“你可知罪?”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在寂静的太和殿内炸响。
萧云启猛地抬头,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父皇,您……您这是何意?儿臣……儿臣不知犯了何罪?”
“不知?”萧承稷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奏报狠狠掷下。
奏报轻飘飘地落在萧云启的脚边。
“你自己看!”
萧云启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身旁的太师连忙捡起奏报,两人凑在一起,只看了一眼,脸色便齐齐大变。
“这……这不可能!”萧云启失声叫道,“父皇!这是污蔑!是栽赃陷害!儿臣冤枉啊!”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王德海这个狗奴才,他竟敢血口喷人!父皇,三弟与秦将军远在南疆,儿臣身在京城,如何能谋害他们?这其中必有天大的误会!”
太子一派的官员也纷纷出列,跪倒一片。
“陛下明察!太子殿下仁厚恭孝,断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王德海一介阉人,其言不足为信!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唆,意图构陷储君,动摇国本啊!”
“请陛下彻查此事,还太子殿下清白!”
一时间,朝堂上哭声、辩解声、叩首声响成一片。
萧承稷冷眼看着脚下跪着的儿子和一众臣子,脸上没有任何动容。
“构陷?”他缓缓开口,“王德海是朕派去的人,他带去的御酒,也是从宫中发出。他说是你的人买通了内侍,中途换了毒酒。你告诉朕,除了你这个太子,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谁还有这么大的能量?”
萧云启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湿透了背脊。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王德海会反咬一口。这本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
“父皇!儿臣没有!真的没有!”他只能反复辩解,“求父皇相信儿臣!”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陛下,臣有本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吏部尚书,张谦,手持笏板,从队列中走出。
张谦是朝中有名的“孤臣”,不属于任何党派,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最近与靖王萧云庭走得很近。
萧承稷看了他一眼:“讲。”
“陛下,太子殿下是否构陷三皇子,臣不敢妄言。”张谦的声音沉稳有力,“但臣这里,有一份关于东宫用度超支,以及与江南盐商往来过密的账目,请陛下御览。”
说着,他呈上了一本厚厚的账册。
萧云启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
这还没完。
户部侍郎紧接着出列:“陛下,臣要参奏东宫詹事李茂,以太子之名,在京畿之地强占良田,中饱私囊!”
大理寺卿也站了出来:“陛下,臣查获一桩旧案,发现与太子门客有关,此人涉嫌买凶杀害朝廷命官……”
一个又一个官员站了出来,一件又一件的“证据”被呈了上来。
这些事情,单拎出来,或许都只是小错,是驭下不严。但当它们在同一时间,在“毒杀皇子”这个大背景下被全部引爆时,便汇成了一股足以将太子彻底淹没的洪流。
萧云启跪在地上,听着那一桩桩一件件的罪名,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明白了。
这是一个局。
一个从他决定对南疆动手那一刻起,就已经为他准备好的局。
他猛地转头,死死地盯住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仿佛置身事外的七弟,萧云庭。
而萧云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那种被无视的感觉,比任何直接的嘲讽都更让萧云启感到屈辱和恐惧。
“萧云庭!”他嘶吼出声,“是你!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是不是!”
萧云庭这才缓缓抬起眼,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无辜。
“皇兄,您在说什么?弟弟听不懂。弟弟只知道,父皇在此,诸位大人所奏之事,皆有凭据。您……还是先向父皇解释清楚吧。”
他的声音温和,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捅进了萧云启的心窝。
“你……”萧云启气得眼前发黑,一口气没上来,竟剧烈地咳嗽起来。
“够了!”萧承稷一声怒喝,打断了这场闹剧。
他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太子,眼神中充满了失望。
“结党营私,贪赃枉法,构陷手足……萧云启,这就是你身为储君的所作所为吗?你太让朕失望了!”
“来人!”萧承稷的声音冰冷,“将太子带下去,禁足东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半步!所有涉案人员,交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严查到底!”
禁军甲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失魂落魄的萧云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