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一石二鸟，请君入瓮（1 / 2）
夜色如墨，泼满了七王府的庭院。
书房内，烛火摇曳，将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拉得颀长。空气中还残留着山道上带回的寒意，与室内温暖的炭火气息交织在一起。
拓跋烈的大手仍未松开，紧紧包裹着萧云庭的手腕，掌心的热度几乎要将布料烫穿。他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狼一样锐利的眼睛，一寸寸地审视着萧云庭，似乎要确认他身上是否多了一丝一毫的伤痕。
“别看了，毫发无伤。”萧云庭反手，指尖在他的掌心轻轻挠了一下，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你若再这么看下去，我倒要怀疑，你是不是想在我身上盯出个洞来。”
这轻佻的语气，总算让拓跋烈紧绷的下颌线条柔和了些许。
“你拿自己当诱饵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万一我没及时赶到呢？”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压抑着后怕与怒火，“萧云庭，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值钱得很。”萧云庭笑了，他抽回手，转而用指尖点了点拓跋烈坚实的胸膛，“正因为它值钱，所以我才敢赌。我赌你舍不得，赌你一定会来。你看，我不是赌赢了么？”
拓跋烈一把抓住他作乱的手指，将那只手重新拉回自己掌中，这次是十指紧扣。
“没有下一次。”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好，听你的。”萧云庭顺从地点头，眼底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不过，眼下这场戏还没唱完，总不能半途而废。我那位好三哥，此刻恐怕正等着看一出『兄弟情深，舍命相救』的大戏呢。”
拓跋烈冷哼一声：“他等不到了。他的人，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我们得给他一个交代。”萧云庭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一个让他意想不到，却又不得不信的交代。”
他扬声唤道：“李信。”
一直守在门外的李信立刻推门而入，他脸上的惊魂未定尚未褪去，看到拓跋烈在场，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但还是恭敬地躬身：“殿下。”
“去库房，把我从朔州带来的那支百年老山参，还有那块最完整的狼王皮，都装上。”萧云庭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李信一愣：“殿下，这是……”
“备一份厚礼，你亲自去一趟三皇子府。”萧云庭看着他，一字一句地交代，“记住，从现在起，你就是刚刚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的忠心护卫。你要怕，要抖，要语无伦次，要让所有人都看出你的后怕和惊恐。”
李信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萧云庭的意图，他重重点头：“属下明白。”
“见到三皇子，你什么都不用说，先磕头谢恩。”萧云庭继续道，“谢他今日的『提醒』，救了我的命。然后告诉他，我们在回来的路上，确实遇到了刺杀，来人招招致命，一看就是太子豢养的死士。”
拓跋烈在一旁听着，眼神微动，已经猜到了萧云庭的计划。
“那……殿下是如何脱险的？”李信追问，这是整个谎言的关键。
萧云庭嘴角的弧度变得玩味起来：“你就说，就在我们快撑不住的时候，突然杀出来一群不知身份的『义士』。他们武功高强，配合默契，三两下就将刺客杀退了。事后，他们什么也没说就消失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猜测与敬畏：“你要告诉三皇子，我怀疑……那些义士，是父皇暗中派来保护我的。毕竟，我是他儿子，他再生气，也不会真的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李信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一招，简直是神来之笔！
将这盆水搅得更浑，把皇帝这尊大神也拉下水。如此一来，突然出现的拓跋烈一行人，就有了最合理、最让萧云澈无法怀疑的解释！
“最后，”萧云庭补充道，“你要表现出对我那位三哥的感激涕零，就说我受了惊吓，身体不适，改日一定亲自登门道谢。姿态要做足，让他相信，我已经对他推心置腹，感恩戴德。”
“属下领命！”李信的声音里充满了亢奋，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拓跋烈忽然开口。
他走到李信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李信不解。
“让你演得更像一点的东西。”拓跋烈面无表情地说，“出发前，闻一下。它不会伤你身体，只会让你在两个时辰内，脸色惨白，冷汗直流，心跳加速。足够你应付萧云澈那只笑面狐狸了。”
李信接过瓷瓶，心中对这位草原狼王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这位不只是武力骇人，这份心思，也同样缜密得可怕。
***
三皇子府邸，书房。
萧云澈半卧在铺着厚厚软垫的躺椅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时不时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愈发苍白。
“人呢？还没消息吗？”他放下书卷，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
一名黑衣侍卫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回殿下，还没有。我们的人……在山道外围，迟迟等不到您安排的信号。”
萧云澈的眉头紧紧皱起：“蝎尾的人呢？”
“也……也没有消息。”侍卫的声音都在发颤，“按理说，他们动手后，会以飞蝗石为号，通知我们的人上前『救驾』。可现在，山道那边一片死寂，什么动静都没有。”
“废物！”萧云澈将书卷狠狠砸在地上，又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蝎尾是顶级的杀手组织，对付一个李信，再加上七王府那几个歪瓜裂枣的护卫，应该是手到擒来。他设计的剧本，是蝎尾将萧云庭逼入绝境，然后他的人再如天神下凡般出现，上演一出完美的苦肉计。
可现在，戏台子搭好了，演员却失踪了。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管家匆匆来报：“殿下，七王府的李信护卫，前来求见。”
萧云澈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迅速收敛起所有的情绪，恢复了那副温和病弱的样子，对侍卫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片刻后，李信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殿下！三殿下！多谢您的救命之恩啊！”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那副劫后余生的恐惧模样，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
萧云澈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立刻露出关切之色：“李护卫，快快请起！这是怎么了？七弟他……他没事吧？”
“托殿下的福，我家殿下没事！”李信一边“哽咽”，一边将早已编好的说辞，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从“太子死士”的凶狠，到他们主仆的绝望，再到“神秘义士”的神兵天降，李信的表演堪称完美。
当听到“父皇暗中派人保护”这个猜测时，萧云澈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父皇？
这个解释，确实能说通那股突然介入的强悍力量从何而来。父皇手中有几支不为人知的秘密力量，这在皇子们之间，并非秘密。
难道，父皇对老七，终究还是存了一丝父子之情？
这个念头让他心中警铃大作。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对萧云庭的价值，就需要重新评估了。
“……我家殿下受了惊吓，风寒又有些反复，实在无法亲自前来。特命小的送来一些薄礼，聊表谢意。殿下说，您这份恩情，他永世不忘！”李信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说这些就见外了。”萧云澈连忙让管家扶起李信，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温和与后怕，“七弟没事就好，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客气。太子……唉，他行事越发没有分寸了！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定要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他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滴水不漏。
送走失魂落魄的李信后，萧云澈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阴沉。
“去查。”他对着空气冷冷地说道，“查查父皇的暗卫『龙影』，最近有没有出京的记录。”
“是。”暗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回应。
萧云澈走到窗边，看着院中被风吹得摇曳的竹影，眼神晦暗不明。
萧云庭……你到底是父皇手中一颗试探太子的棋子，还是……一条连我都看不透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