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星枢醒魄(1 / 2)
“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 ——李白《古风·其十九》
那浩瀚、古老、仿佛源自宇宙初开般的意识洪流,虽只苏醒了一瞬,其掠过的余波却已深深烙印在幸存的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宏伟大厅内,能量光柱已然消散,只留下平台纹路上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微光,以及空气中依旧噼啪作响、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余絮。
死寂再次降临,却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死寂,而是某种巨大变动后、屏息凝神般的静默,仿佛整个“墟”都在这突如其来的苏醒中陷入了短暂的愕然与…期待?
荀渭瘫在冰冷的机械残骸中,浑身如同散架,五脏六腑火辣辣地疼痛,耳中嗡鸣不止,眼前阵阵发黑。方才那邪剑骸骨的恐怖一击,以及最后抛出碎片时倾尽全力的挣扎,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但他强行撑着最后一缕意识,死死盯着大厅中央的平台,盯着那悬浮的、光芒变得深邃稳定的白玉球体,以及…完美嵌入下方凹陷处的、已不再悸动的金属碎片。
成功了?还是…引发了更大的灾难?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四周。
秦岳、铁塔、石猴、山猫、鹞子、夜枭…“凿冰”小队的其他成员,此刻都倒在地上,不再痛苦翻滚,但依旧昏迷不醒,七窍残留着血迹,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那邪剑骸骨的精神冲击太过恐怖,若非白玉球体最后爆发,他们恐怕早已精神崩溃而亡。即便是现在,能否醒来,醒来后神智是否正常,都是未知数。
而那具被能量光柱边缘扫中的邪剑骸骨,已彻底化为了一地焦黑的碎块,那柄散发着不祥暗红流光的短剑也黯淡无光地躺在不远处,仿佛失去了所有灵异。
暂时…安全了?
荀渭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牵动了内伤,猛地咳嗽起来,嘴角再次溢出鲜血。
就在这时,那双破旧的、沾满沙尘的靴子停在了他的面前。
荀渭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了老十七那张布满皱纹、浑浊却此刻异常平静的脸。他的眼神不再是往日陷阵营老卒的麻木与畏缩,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历经了无尽风霜后的疲惫与洞彻,仿佛换了一个人。
“小…子…”老十七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度,“你…闯大祸了。”
荀渭喘着气,看着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闯入脑海:“你…你到底是谁?”
老十七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蹲下身,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茧的手,按在荀渭的胸口。一股温和却异常精纯的、绝非普通士卒所能拥有的气感,如同溪流般缓缓渡入荀渭体内,迅速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和内腑,缓解着剧烈的疼痛。
荀渭心中骇然!这老十七,果然深藏不露!这股气感的精纯与雄厚,远超他的想象!
“我是谁…不重要。”老十七缓缓开口,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大厅,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悲凉,“重要的是…你刚才扔出去的那东西…以及…你唤醒的‘它’。”
“那…那到底是什么?”荀渭感觉伤势稍缓,急忙追问,“那个…意识?”
“意识?”老十七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那可不是简单的意识…那是‘星枢’残存的…一丝本能。”
“星枢?”
“你可以理解为…这座‘墟’,这片大地之下所有非人造物的…核心,或者说,心脏。”老十七的声音低沉而缥缈,仿佛在诉说一个古老的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远在夏商周甚至更早…它便存在了。非人所作,乃天外遗落,或…天地自生。它拥有着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和知识…也曾…庇护过先民,引来觊觎…”
他的目光投向那白玉球体和碎片:“你手中那枚‘钥’,便是启动‘星枢’的碎片之一…也是无数人、非人追寻的至宝。那柄邪剑…”他指了指远处焦黑的碎骨,“…曾是守护此地的‘灵将’,却被域外邪魔之力侵蚀,化为只知杀戮和吞噬‘钥’的怪物,反而成了此地的囚徒与毒瘤…你阴差阳错,以‘钥’激活星枢,借星枢之力,倒是暂时净化了那邪魔…”
荀渭听得心神震荡,几乎难以消化这些信息。天外遗落?星枢?灵将?邪魔?这些只存在于志怪传说中的词汇,此刻却从老十七口中如此平静地道出!
“那…刚才的光柱…”
“是信号,也是…能量宣泄。”老十七脸色凝重起来,“星枢沉寂太久,骤然被部分激活,其力量必然外泄,惊动的…绝不止我们。”
他猛地抬头,望向那被能量光柱贯穿、如今已恢复冰冷的穹顶,眼神锐利如鹰:“恐怕此刻…方圆千里之内,所有对能量敏感的存在…无论是塞外的胡巫,还是中原那些隐藏在幕后的‘寻墟者’,甚至…一些更古老的东西…都已经感应到了这里的异变!”
荀渭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这意味着,他们的行踪彻底暴露了!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胡骑,而是更多无法想象的、被“星枢”吸引而来的恐怖存在!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荀渭挣扎着想要完全站起。
“离开?”老十七按住了他,摇了摇头,目光再次落回那白玉球体上,“恐怕…没那么容易了。你既然激活了星枢,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便已与它产生了联系。星枢…似乎‘选择’了你。”
“选择我?”荀渭愕然。
就在这时,那悬浮的白玉球体,光芒再次微微闪烁了一下。一道柔和的白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出,笼罩在荀渭身上。
荀渭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却又无比庞大的信息流,并非通过语言,而是直接涌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具体的知识,而更像是一种…直觉,一种感知,一种与脚下这片巨大“墟”的微弱连接!
他仿佛能“看”到这座宏大建筑的内部结构图,能“感觉”到那些依旧在微弱运转的能量通道,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外面荒漠中,正有多个强大的、充满恶意的能量源,正在从不同方向,朝着这里高速逼近!
其中一个能量源,阴冷粘稠,带着胡巫特有的血腥与狂乱气息! 另一个,锐利冰冷,带着军伍的煞气与…某种熟悉的、令人不安的波动(是王逵?还是“秃鹫”背后的人?)! 还有更远处,几个更加晦涩、更加古老、更加非人的意识,也正从沉睡中被惊醒,投来了注视的目光!
危机四伏!杀机遍地!
白光收敛,那庞大的信息流也随之消失,但那种被“标记”和微弱连接的感觉却留了下来。
荀渭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看来…星枢认可了你的‘钥’,给予了你一丝权限…”老十七若有所思,“但也把你推到了风口浪尖。你现在是它的‘临时持有者’,也是所有觊觎者的…活靶子。”
绝境!真正的十面埋伏!
“那…那怎么办?!”荀渭声音干涩。面对如此局面,个人的勇武和计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老十七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猛地撕开自己胸前破烂的衣襟,露出干瘦的胸膛。
荀渭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老十七的胸膛心脏位置,赫然烙印着一个奇异的、与那皮革地图和碎片纹路同源的、却更加复杂古老的暗红色印记!那印记仿佛活物般,微微起伏,散发着微弱的光热!
“时间不多,小子,听好!”老十七的声音变得急促而严肃,“我并非普通士卒…我乃‘守墟人’一脉最后的遗族…世代守护这片大地下的秘密,防止‘星枢’之力被滥用,也防止域外邪魔再度染指…这印记,便是传承与束缚。”
他指着那印记:“我能短暂借用一丝微薄的星枢余力,或许…能帮你们打开一条生路。但之后,我必须留下,尝试引导星枢再次沉寂,或…做最坏的打算。”
“守墟人…”荀渭喃喃道,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所有之前的疑点瞬间贯通——瘸子对碎片的敏感,对危险的预知,以及此刻的坦白…
“为什么帮我?”荀渭忍不住问道。
老十七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因为你看似被仇恨驱使,眼底深处却仍有底线…因为星枢‘选择’了你…更因为…”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我时日无多,这印记的反噬早已深入骨髓…守墟一脉,或许终将断绝…不能让星枢落入奸邪之手…”
他不再多言,猛地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按在自己胸口的印记之上!口中念念有词,发出晦涩古老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