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山民与钜令（2 / 2）
质疑扑面而来！气氛瞬间紧张！
荀渭心中早有准备，面不改色，朗声道：“长老息怒。墨家自秦汉遭劫，传承艰难，历代钜子皆隐姓埋名，于暗中延续薪火，辈分传承自有密法记载，非外人可知。此令牌乃师门世代相传，绝非盗取。长老若不信，可验证此令真伪。”
他将令牌递向大长老青木。
青木长老深深看了荀渭一眼，缓缓接过令牌，与其他几位长老仔细观摩，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又低声交换着意见。
良久，青木长老才缓缓抬头，眼中疑虑稍减：“令牌确是我族世代守护的圣物无疑，其上的‘矩子之息’做不得假…但你的身份，仍需证实。你既为钜子，当知墨家核心要义，可能阐述一二？”
这是考较来了。
荀渭暗自庆幸这几日恶补了墨家典籍，当下从容不迫，将“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节用”、“节葬”等墨家核心思想娓娓道来，并结合当前边塞百姓困苦、胡患不断、权贵倾轧的现实，阐述了墨家“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的抱负。
他言辞恳切，引经据典，虽非字字珠玑，却也将墨家精神把握得颇为到位，更带着一种符合其年龄的、略显青涩却真诚的理想主义色彩。
几位长老听着，不时微微颔首，眼中的疑虑渐渐被感慨和一丝追忆所取代。就连那火爆长老，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如今北疆动荡，百姓流离，正需我墨者挺身而出，践行非攻，以护佑苍生。此乃先辈遗志，亦是我等北上之初衷。”荀渭最后总结道，语气沉凝。
大厅内一片寂静。篝火噼啪作响。
良久，大长老青木缓缓叹了口气：“兼爱非攻…多少年没听到有人如此清晰地阐述这些道理了…山阳部避世已久，几乎忘了祖辈的荣光与责任…”
他站起身，手持钜子令，对着荀渭微微躬身：“虽然你的辈分仍有疑点，但你能持圣物，通晓墨义，心系苍生…老朽姑且信你。山阳部第七代守护族长山阳之后，青木，率众长老，参见钜子！”
其余四位长老也纷纷起身行礼。苍岩等战士见状，虽有些迟疑，但也随之躬身。
初步的认可，终于达成！
荀渭心中长舒一口气，连忙上前扶起大长老：“各位长老不必多礼。如今墨家势微，正需我等同心协力，重振旗鼓。”
气氛顿时缓和下来。众人重新落座。
大长老青木道：“既然钜子归来，有些事，也该让钜子知晓了。我山阳部先祖，确是墨家弟子，当年奉命留守此地，守护圣地，并监视…”他顿了顿，声音压低，“…监视那‘吃人的山窟’。”
吃人的山窟？荀渝心中一动，立刻联想到墨离石碑上提到的“域外邪魔之息”和“山中异变”。
“长老说的，可是与那‘域外邪魔’有关？”荀渭试探着问道。
青木长老脸色骤然一变，其他长老也面露凝重恐惧之色。
“钜子…竟然知道‘邪魔’？！”青木长老声音干涩，“看来中土传承，并未完全断绝…没错，正是那东西！”
他眼中浮现出深深的恐惧：“那山窟就在圣地更深处的山脉中，具体位置只有历代大长老口口相传。百多年前，那里突然冒出黑红色的毒雾，靠近的族人要么发狂而死，要么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先祖们试图用墨家机关术封锁洞口，却伤亡惨重…最后一位矩子大人也是在探查山窟异变后重伤不治，才匆匆离去，遗令我等世代看守，严禁任何人靠近…”
“这些年来，那山窟偶尔还会有异动，毒雾弥漫，甚至有…有可怕的怪物从里面爬出来…我族儿郎为此死伤无数…那是我山阳部最大的噩梦和禁忌！”另一位长老补充道，声音颤抖。
荀渭、秦岳等人听得心惊肉跳。看来那“墟”的威胁并未消失，反而一直存在着，并被这山阳部默默承受着！
“那‘影牙’呢？”荀渭想起石碑最后的警告，“长老可曾听过？”
“影牙？”青木长老皱紧眉头，与其他长老对视一眼，皆露出茫然之色，“未曾听过…钜子从何处得知此名？”
荀渭心中疑窦丛生。山阳部不知“影牙”？是传承断代了？还是…
他暂时按下疑问，将话题拉回：“当务之急，是恢复实力，重振墨家。我观山寨防御虽固，却略显陈旧。我手中有些墨家机关术的传承，或可帮助加固山寨，提升自保之力。此外，我等也需要一个稳定的据点，积蓄力量。”
此言一出，几位长老顿时露出欣喜之色。墨家机关术的威力，他们从祖辈传说中听过太多！
“若钜子真能助我族强化防御，抵御外敌和…和山窟的威胁，山阳部上下，必倾力相助钜子！”青木长老激动道。
初步的合作意向，就此达成。
接下来的日子，荀渭四人便在山阳部住了下来。身份虽得到初步认可，但想要真正获得这些彪悍山民的信任，仍需拿出实实在在的成果。
荀渭立刻投入工作。他带着山猫和铁塔，仔细勘察了山寨的地形和现有防御设施，然后结合《天工开物》上的城防机关设计和工坊遗留的工具材料，开始对山寨进行改造。
他们在寨墙关键节点加装了可旋转射击的连弩暗堡；在入口处设置了沉重的落闸和陷阱；利用水力驱动，改造了原有的了望哨，使其视野更开阔；甚至尝试制作小型的、可投掷的燃烧罐和毒烟罐（材料来自山中草药和矿物）。
秦岳则凭借其军旅经验，帮助山民战士们进行简单的队列操练和战术配合指导，提升他们的纪律性和协同作战能力。
这些实实在在的举措，效果立竿见影。山寨的防御力肉眼可见地提升，山民战士们对荀渭等人的态度也从最初的怀疑、观望，逐渐转变为敬佩和信服。尤其是年轻一代的山民，对荀渭那些神奇的机关术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荀渭也趁机向几位长老和苍岩等头领请教山林知识、狩猎技巧以及…那“吃人山窟”更详细的信息。他了解到，那山窟的异动似乎有周期性，最近一次大规模喷发毒雾还是在十几年前，平时则相对平静，但偶尔会有小规模的邪异生物流出，被山民称为“蚀妖”，极其难缠。
期间，荀渭也多次尝试与怀中碎片及“开阳”箔片沟通，发现它们在此地异常“安静”，那丝与遥远“星枢”的感应也变得极其微弱，仿佛被什么东西屏蔽或干扰了。这让他更加确信，这片山脉深处，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一个月后，山寨防御改造初步完成。恰逢山阳部一年一度的秋祭兼狩猎大典。
这一日，山寨中央广场上燃起巨大的篝火，宰杀了肥壮的牲畜，所有族人齐聚一堂，载歌载舞，祭祀祖先和山神，气氛热烈而隆重。
荀渭四人作为尊贵的客人，被邀请坐在长老下首。看着眼前这些质朴而彪悍的山民，感受着他们真诚的敬意，荀渭心中也微微发热。或许，这里真的可以成为他立足的根基。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
突然，一名负责看守寨门哨塔的山民连滚带爬地冲进广场，脸上满是惊恐，声音凄厉地大喊：
“长老！不好了！！蚀妖！好多蚀妖！！从黑风谷那边涌过来了！快要到寨门了！！”
“什么？！！”大长老青木手中的酒碗砰然落地，脸色瞬间煞白！
整个广场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极度恐惧的神色！
“敲警钟！所有男人上寨墙！女人孩子躲进地窖！快！！”苍岩猛地跳起来，嘶声大吼，声音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
瞬间，喜庆的祭典场面乱作一团！哭喊声、尖叫声、奔跑声混杂在一起！
荀渭、秦岳等人也瞬间酒醒，猛地站起身。
“蚀妖？是那山窟里出来的怪物？”荀渭急声问道。
“是！而且是大规模出动！以往最多两三只…这次…”苍岩脸色铁青，眼中甚至有一丝绝望，“黑风谷是离寨子最近的一个方向…它们肯定是冲着寨子来的！”
“准备迎战！”秦岳瞬间进入状态，厉声喝道，“铁塔，山猫，检查弩箭机关！荀渭，你指挥全局！”
关键时刻，四人临危不乱的气势反而感染了慌乱的山民。
“对！听钜子的！上墙！”大长老青木也强自镇定下来，高声喊道。
众人如同找到主心骨，纷纷冲向寨墙。
荀渭登上寨墙，借着火光和月光向外望去，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寨外黑暗的山林中，影影绰绰，不知道多少扭曲怪异的身影正如同潮水般涌来！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放大数倍、骨刺狰狞的腐狼；有的则像是人形却四肢着地、爬行迅捷的怪物；更多的则是一些难以名状的、由烂泥、碎骨和诡异甲壳拼凑而成的集合体！它们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嚎，眼中闪烁着嗜血的、非人的红光！
数量之多，远超想象！恐怕不下百数！
这就是“蚀妖”？这就是“域外邪魔”的力量？！
一场突如其来的、保卫家园的血战，即将在这深山之夜爆发！
（第三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