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等他们回来坐享其成（2 / 2）

接下来的几天，奶奶果然忙活起来。把藏好的糯米拿出来泡，催着爷爷去砍更多的柴火，把打糍粑的大木槽洗刷干净。

对我，使唤得更勤了。

“萍萍！死哪里去了！水缸快见底了！没看见要打糍粑了吗？多用点水！” “眼睛瞎了？柴火不够！再去抱点来！” “把院子扫干净点！埋埋汰汰的像什么样子！等你大伯他们回来看笑话吗？”

我像个被抽疯了的陀螺，不停地转。背水、砍柴、扫地……心里憋着那股气，越积越厚。

看着奶奶那么热切地盼着她儿子女儿回来，我突然觉得她有点可怜，又可恨。她一辈子围着这些儿女转，欺负我爸妈，欺负我，好像就能显出她多有本事，多受儿女待见一样。

哼，等他们真回来了，谁知道是啥样呢？大伯那个凶神恶煞的脾气，三叔那个重男轻女的德行，四叔小气吧啦的……还有那个幺叔，长得人模狗样，被奶奶宠上天，其实也是个没良心的。

我才不信他们有多孝顺奶奶。不过是回来歇歇脚，吃顿好的，说不定还要从奶奶这里抠点钱走呢！

这么一想，我心里好像平衡了一点。但看着奶奶那么兴冲冲地准备，我还是难受，为我爸妈难受，为我自己难受。

我爸妈在外面打工，肯定也很辛苦，说不定还吃不饱穿不暖呢。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回来了，奶奶会不会也这么高兴地给他们打糍粑？恐怕不会。奶奶只会骂我妈生不出儿子（虽然有了弟弟，但她还是看不起我妈），骂我爸没出息。

还有我……我这么拼命干活，奶奶有没有想过给我做一双新鞋？有没有想过我的裤裆又破了？没有。她只想看她的儿子女儿。

这天，我又一次背着水从山上下来，累得浑身像散了架。看见奶奶正在试蒸糯米的火候，灶房里飘出一股米香。

她看见我，难得没骂，只是说：“多背点，明天你大伯他们就到了，用水的地方多。”

我没应声，把水倒进缸里。看着那浑浊的水面映出我枯黄的脸，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身上这件宽大破旧的衣服。

我突然特别想我妈。要是她在，就算没钱买新衣服，至少会把我搂在怀里，摸摸我的头，说一句：“我萍萍受苦了。”

可是她不在。只有奶奶，和那个即将坐享其成的“大家庭”。

院坝扫得干干净净，柴火堆得老高，水缸满得快要溢出来。木槽洗得发亮，等着明天蒸好的糯米倒进去，被男人们拿着木槌用力捶打。

那一定会很热闹，很香。

但那份热闹和香味，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只是那个背后干活的人，那个被使唤的丫头，那个“赔钱货”。

我缩回我那个阴暗冰冷的角落，看着脚上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依旧空荡荡的解放鞋。

糍粑再香，也是他们的。 热闹再大，也是他们的。

我的活儿，干完了。剩下的，就是看着他们吃，听着他们笑。

然后，等他们走了，继续背我的水，干我的活，挨我的骂。

日子，不就是这么过的么。

山下的狗突然叫了起来，一阵一阵，传得老远。

是不是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