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猪圈里的希望（2 / 2）

外婆被她吼得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解释：“桂荣…不是…我是说先借…会还的…”

“还？拿啥还？！”舅妈根本不让她说完，声音又高又尖，恨不得把房顶掀了，“你拿啥还？！你一天天除了吃白食还能干啥？！那猪是我一把野菜一把糠喂大的！我指望着过年卖钱给我小钱扯布做新衣裳的！凭啥拿去填你那个无底洞？！”

她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手指差点戳到外婆鼻子上：“你那个儿子是个啥好东西？！三十好几的人了，屁本事没有，脾气倒比天大！打光棍打死了活该！还想卖我的猪去给他讨老婆？做梦！除非我死了！”

外婆被骂得毫无还嘴之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能无助地重复着：“不是…桂荣…是借…是借啊…”

“借个屁！”舅妈啐了一口，“鬼才信你还得上！我告诉你，想动我的猪，门都没有！你想讨好你儿子，你自己去卖血卖肾！别打我的主意！”

她骂得唾沫横飞，句句诛心。旁边的幺舅舅小常生，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缩进桌子底下，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帮外婆说句话了。

外婆看着幺舅舅那鸵鸟样子，眼里的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她转而看向幺舅舅，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乞求：“常生…常生你说句话啊…那是你亲二哥啊…你就眼睁睁看着…”

幺舅舅被点到名，身子一僵，抬起头，眼神躲闪，不敢看外婆，也不敢看舅妈，支支吾吾地说：“妈…我…我说了不算…猪…猪一直是桂荣在喂…我…”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怕老婆，他做不了主。

外婆彻底绝望了。她看着眼前一个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的儿媳，一个懦弱无能、缩头缩脑的儿子，最后一点指望也轰然倒塌。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顺着苍老的脸颊滑落，滴进面前那碗早已冰凉的野菜糊糊里。

那无声的哭泣，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碎。

舅妈冷哼了一声，一把抱起小钱，踢开凳子，扭身就进了里屋，把门摔得山响。

幺舅舅也如蒙大赦，赶紧扒拉完最后两口饭，溜之大吉。

饭桌上，只剩下我和外婆。外婆还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流。碗里的糊糊早就冷透了，结了一层难看的膜。

我看着外婆那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心里疼得像刀割一样。我想起猪圈里那两头半大的猪，确实 ostly 是舅妈在喂。那是她心里为数不多的指望，指望着过年换点钱，给她的小钱买点好的。如今外婆要动她的命根子去填二舅舅的窟窿，她怎么可能答应？

可是…外婆又能怎么办呢？她已经被逼到绝路了。

“婆婆…”我小声喊她，声音带着哭腔。

外婆像是没听见，依旧呆呆地流着泪。

过了好久，她才慢慢抬起颤抖的手，用袖子抹了一把脸，站起身，默默地开始收拾碗筷。她的动作僵硬又缓慢，背脊比以前佝偻得更厉害了，像是一下子又老了十岁。

那一夜，外婆屋里的灯亮了好久。我没有听到哭声，也没有咳嗽声，只有死一样的寂静。那种寂静，比任何声音都让人害怕。

我知道，猪圈里的那点希望，也彻底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