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潮汐（2 / 2）

玄霄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寒冰瞬间包裹。那些黄金血，此刻却如滚烫的铅水在血管里逆流，每一次心脏搏动都扯动着记忆深处的伤口。咸涩的海风掠过耳畔，辱骂声、推搡声愈发清晰，膝盖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众人唾弃的时刻。

他伸手按住胸口，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可体内的每一滴黄金血依旧在叫嚣，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连带着指尖都泛起了青白。

玄霄在夜色里踟蹰，被悬锋城阴影勾出的疮疤还在渗血，黄金血凝固的滞重感压得他喘不过气。忽而，风裹着缕悠扬琴声撞来，像把银锥扎进混沌记忆——这旋律，分明是那年在海边，他躲在礁石后偷听过的调子。

他僵在原地，发丝被夜风掀得凌乱，心跳却跟着琴音节拍乱了阵脚。身体比理智先动，一步步往声源挪，碎石路在脚下碎成齑粉，咸腥潮气漫上裤脚也浑然不觉。待看清浅滩上的身影，紫黑长裙翻卷如夜海暗流，海瑟音闭目垂首，优雅动人。

玄霄喉间发紧，那些被辱骂与推搡碾成齑粉的过往，在这提琴中消散归于平静。

琴弓擦过琴弦的瞬间，海瑟音的歌声便漫了出来。那调子裹着浅滩的潮润，像老船木缝里渗出的陈年海盐，咸涩里掺着说不出的悲凉，却又美得叫人挪不开步子。玄霄胸口那团因回忆凝固的黄金血，竟被这缕音波凿出细缝，丝丝缕缕的温热，顺着裂缝往四肢漫。

他陷在旋律里，连潮涨潮落都失了声。等喉间泛起咸涩，才惊觉周遭只剩自己。海瑟音早没了踪影，紫黑裙角扫过的水痕还泛着微光，琴弓落过的沙地上，余温混着夜色慢慢凉透，像一场盛大的潮汐，把人卷进回忆又抛在空茫里 。

歌声止息的刹那，玄霄仍陷在余韵里发怔。“这么快就结束了吗？好可惜啊.....还以为可以再多听一会呢.........不过我到底听了多久？”

念头刚打转，背后冷冽的熟悉声线便直直刺来：“你听了两个时辰了。”

玄霄脊背一僵，机械地缓缓转头。就见被海水啃噬过的礁石上，海瑟音侧躺其上，紫黑裙裾随意铺展，如夜海翻卷的暗流，发丝垂落间，珊瑚发饰与她眼底似有若无的笑意，一并撞碎在玄霄还未抽离的怔愣里 。

玄霄喉结滚动，无数话语卡在喉咙，夜风卷着凌乱发丝，在他脸上投下斑驳阴影。海瑟音倚在礁石上，紫灰色眸子似浸月深海，波光似笑非笑，将他窘迫尽收眼底。

她右手舒展，红色手套贴合修长手指，暗纹在夜光下泛着冷光。她薄唇轻启：“我唱累了。”

尾音漫不经心如海浪，却藏着不容拒的意味。礁石下潮水拍着裙摆，细碎水花映悬锋城微光，覆着手套的手，像无形丝线，把怔愣的玄霄往回忆现实漩涡拽去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