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张老栓的认罪(2 / 2)
他没有吞你的股份。苏然拿出一份银行流水,是李老头的账户流水,“我们查了李老头的银行记录,2005年他给你转了8万,备注是补偿款,但那笔钱被退回来了,因为你的银行卡注销了。李阳说,他爸后来一直想找你,可你搬了家,换了手机号,他找不到你。这些年,他每年都在你生日那天,往你以前的银行卡里打2000块,说等你回来,把钱还给你。
张老栓愣住了,他盯着银行流水,手指颤抖着摸向屏幕上的8万,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苏然想起李阳说的话,李阳说他爸总把张老栓当年送他的一个破茶壶放在书桌旁,那茶壶是张老栓亲手做的,壶身上刻着“兄弟”两个字,后来被火熏黑了,李老头还是每天擦,擦得发亮。那个茶壶……张老栓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老李还留着吗?就是我做的那个,壶身上刻着字的……
苏然点点头,拿出一张照片,是技术队在火灾现场找到的茶壶,壶身烧得焦黑,但兄弟两个字还能看清,壶柄断了一半,却还攥在李老头的手里——消防队员说,李老头趴在书桌上,左手攥着协议,右手攥着茶壶,像是想把这两样东西都护住。
张老栓看着照片,突然崩溃了。他趴在桌上,肩膀剧烈起伏,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像受伤的野兽在嘶吼:我对不起他……我对不起他啊……他的声音嘶哑,“我以为他恨我,以为他不想给我补偿……我以为他把我当仇人……我没想到……
审讯室里静了下来,只有张老栓的哭声和时钟的滴答声。王队把纸巾推到他面前,苏然看着窗外,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铁窗照进来,落在张老栓的背上,却暖不透他身上的寒意。过了很久,张老栓才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他的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丝解脱:我都交代……我什么都交代……
他说,10月17号那天,他在茶馆附近的巷子里蹲了一下午,看见李阳走了,才绕到后墙。后墙有个破洞,是去年下雨冲的,他以前帮李老头补过,知道怎么钻进去。他先去了一楼的柜台,翻了翻账本,没找到当年的协议,就倒了些汽油在账本上,点了火。然后他上了二楼,想找李老头的卧室,看看有没有协议原件,结果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了,他刚想拿,就听见楼下的火轰地一声烧了起来,烟顺着楼梯往上冒,他慌了,赶紧往楼下跑,却忘了喊李老头——他以为李老头早就回家了。我跑出来的时候,看见茶馆的窗户在冒火,我还在巷子里待了一会儿,想看看有没有人来救火。张老栓的声音很低,后来听见消防车的声音,我就跑了……我去了西坡村的出租屋,把助燃剂桶藏在床底下,想等风头过了再走……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我。
苏然拿出笔,在审讯记录上写下张老栓承认纵火,承认因茶馆经营权纠纷报复,对李老头死亡表示意外。她把记录推到张老栓面前:“你看看,要是没问题,就签字。
张老栓拿起笔,指尖抖得厉害,写张字的时候,笔顿了好几次。他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滴在老栓两个字上,把墨迹晕开了。签完字,他把笔放下,看着苏然:“能……能让我再看看那个茶壶吗?
苏然把照片递给她,张老栓用颤抖的手接过,指尖轻轻摸着照片里的茶壶,像是在摸一件稀世珍宝。他的嘴唇动了动,小声说:老李,对不起……下辈子,咱们还做兄弟,不吵了……
审讯结束时,天已经大亮了。苏然走出审讯室,看见李阳站在走廊尽头,穿着黑色的外套,眼睛红肿。他看见苏然,走了过来,声音很低:苏警官,他……他认罪了吗?
苏然点点头,把张老栓的供述简要跟他说了一遍。李阳听完,靠在墙上,眼泪掉了下来:我爸总说,当年是他没跟老张解释清楚,才让老张误会了这么多年……他说等老张回来,要跟他好好喝一杯,把话说开……没想到……苏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她想起昨天在茶馆里,李阳指着墙上的一张老照片,照片里张老栓和李老头站在茶馆门口,手里举着茶壶,笑得一脸灿烂。那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后来会有这么多矛盾,不知道十几年后的今天,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王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技术队查了刘建军的情况,他跟张老栓是狱友,去年出狱后一直没工作,张老栓找他帮忙盯梢,给了他500块。刘建军不知道张老栓要放火,只是帮他看看李老头的行踪。
苏然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抓到刘建军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同伙,现在看来,他只是被张老栓利用了。这样一来,案子就清晰了——张老栓因当年的茶馆经营权纠纷,对李老头怀恨在心,得知李老头要把茶馆传给儿子后,担心再也没有机会夺回经营权,便策划了纵火,没想到意外导致李老头死亡。走吧,去茶馆看看。王队拍了拍苏然的肩膀,李阳说,想把茶馆重新修起来,按他爸的意思,把张老栓的名字也刻在木牌上,就叫老张老李茶馆。
苏然跟着王队走出市局,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老城区的巷子还像以前一样,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茶馆门口的石墩还在,只是上面少了那个总坐着的佝偻身影。李阳已经开始找人修茶馆了,工人正在清理烧焦的木头,巷子里飘着木屑的味道,混着远处传来的茶香——那是巷子里另一家茶馆飘来的,和老李家茶馆的味道一样,醇厚而温暖。
苏然站在茶馆门口,看着工人忙碌的身影,想起张老栓在审讯室里说的话:下辈子,咱们还做兄弟,不吵了。她想,要是当年张老栓肯听李老头解释,要是李老头能早点找到张老栓,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悲剧?可人生没有如果,有些怨恨一旦种下,就会像野草一样疯长,最后把两个人都拖进深渊。苏警官,李阳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那个破茶壶,壶身已经清理干净了,我想把这个茶壶放在新茶馆的柜台里,就当是我爸和张叔的念想。
苏然看着茶壶上的兄弟两个字,点了点头。阳光照在茶壶上,反射出淡淡的光,像是在诉说着十几年前的故事——两个年轻人,一杯热茶,一段友情,还有那些没说出口的误会和遗憾。警车驶离老城区时,苏然回头看了一眼茶馆。木牌已经拆下来了,工人正在刻新的木牌,老张老李茶馆五个字刚刻了一半,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她想,等茶馆重新开起来的时候,巷子里应该还会飘着茶香,还会有老人坐在石墩上聊天,只是再也不会有那个佝偻的身影,盯着茶馆的门,一看就是一下午。
审讯室的冷白光还在眼前晃,张老栓的哭声还在耳边响,苏然握紧了手里的案卷。她知道,这起案子虽然破了,但还有很多像张老栓和李老头这样的矛盾,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作为警察,她的责任就是化解这些矛盾,阻止更多的悲剧发生——因为她知道,没有什么怨恨,值得用生命去偿还;也没有什么误会,值得用一辈子去遗憾。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案卷上,李老头茶馆纵火案几个字泛着光。苏然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她相信,只要还有人愿意倾听,还有人愿意解释,那些藏在心底的怨恨,终会像茶馆里的茶香一样,慢慢消散,留下的,只有温暖和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