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林悦的学术竞争(1 / 2)
市局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咖啡苦味,窗外的梧桐叶被深秋的风卷得沙沙作响,落在窗台上,像一层薄薄的愁绪。投影仪的光线在白墙上投下两张年轻的面孔,左边是李哲,清隽的眉眼间带着学术研究者特有的专注,照片里的他正拿着笔在实验记录上写写画画,白大褂的袖口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试剂痕迹;右边是王辰,穿着同样的白大褂,站在李哲斜后方,嘴角挂着一抹近乎公式化的微笑,眼神却有些飘忽,像是落在空气中某个虚无的点上。截至目前,我们排查了理化学院三楼实验室的所有人员,包括学生、实验员和保洁阿姨,没有发现明显的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吻合的嫌疑人。负责此案的老刑警周建斌用激光笔点了点屏幕下方的尸检报告,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尸检结果确认,李哲死于N-二甲基亚硝胺中毒,这种物质毒性极强,微量即可致命,且在体内代谢快,若不是法医提前预判到是毒物谋杀,恐怕很难检测出来。
坐在会议桌角落的林悦微微蹙着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她不是警方的人,严格来说,只是因为案发时她正在理化学院做一项关于学术压力下青年群体心理状态的调研,又恰巧是第一个发现李哲晕倒在实验室的人,才被周建斌临时请过来协助分析。但此刻,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屏幕上王辰的照片吸引了——那笑容太刻意了,像是用尺子量着嘴角的弧度扯出来的,眼底深处藏着的东西,是她在无数个被学术压力逼到崩溃的受访者眼中见过的同款:不甘、嫉妒,还有一丝被掩盖得极好的……自卑。周队,林悦忽然开口,打破了会议室里的沉默,我想看看王辰和李哲近三年的学术成果对比,还有他们共同参与的项目资料,尤其是这次出事前,他们正在合作的那篇《新型纳米催化剂在有机合成中的应用》论文的相关记录。
周建斌愣了一下,随即朝旁边的年轻警员示意:把资料给林老师送过去。他对这个年轻的心理学研究者印象很深,案发当天,所有人都围着晕倒的李哲慌乱喊叫时,只有林悦保持着冷静,不仅第一时间拨打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还下意识地保护了现场,甚至注意到当时站在人群外的王辰,脸色白得像纸,手指死死抠着实验室的门把手。资料很快送到了林悦面前,厚厚的一摞,从两人的入学档案到发表的论文、参与的课题,一应俱全。林悦指尖划过纸张,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是在破译一串隐藏的密码。李哲的履历堪称完美:保送研究生,连续三年拿国家奖学金,以第一作者身份在《Aano》《Angewandte cheie》等顶刊发表论文五篇,主持校级课题两项,是理化学院院长最看重的得意门生,连实验室里最精密的仪器,导师都放心让他单独操作。
而王辰的资料,像是被按了“慢放键”的复刻版。同样是保送研究生,同样师从院长,可他的学术之路却始终笼罩在李哲的阴影下。三年里,他以第二作者身份发表的论文有七篇,第一作者的论文只有两篇,且发表的期刊影响因子都远低于李哲。在导师的课题结题报告里,对李哲的评价是创新能力突出,学术思维敏锐,对王辰则是踏实认真,辅助工作到位。
辅助工作……林悦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指尖停在一份项目组会议记录上。那是半年前的一次讨论会,记录人是王辰,字迹工整得有些刻板。在讨论内容一栏里,清晰地写着李哲提出的关于纳米催化剂合成路径的新想法,后面跟着王辰的补充意见,被画了个括号,标注着可进一步验证。而在她之前调研时拿到的一份匿名问卷里,有个受访者写道:永远都是辅助,我的想法再好,也只是别人光芒下的影子,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那份问卷的提交Ip,似乎就在理化学院的实验室区域。
林老师,有发现?周建斌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凑了过来。林悦抬眸,目光落在屏幕上王辰的照片上:周队,你有没有觉得,王辰看李哲的眼神,不像普通的同学,更像……一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人,看着外面的光,既渴望又绝望。她顿了顿,翻到论文署名的相关资料,你看,这次他们合作的这篇论文,最初的选题报告里,第一作者写的是王辰,通讯作者是导师,李哲是第二作者。但在三个月前的修改版里,第一作者变成了李哲,王辰降到了第二。
周建斌皱起眉:这署名还能随便改?学术论文的署名有严格规定,通常以贡献度大小排序。林悦解释道,但很多时候,会掺杂主观因素,比如导师的偏好、学生的学术地位。我去实验室调研时,听几个学生说,这篇论文的核心实验数据,其实有一半是王辰熬夜做出来的,只是在最后的理论分析阶段,李哲提出了更完善的框架,导师就拍板改了署名。就在这时,年轻警员匆匆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检测报告:周队,实验室水槽下方的排水口残留物检测结果出来了,发现了N-二甲基亚硝胺的痕迹,还有一个被丢弃的针管碎片,上面只有王辰的指纹!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屏幕上王辰的照片上。周建斌立刻起身:备车,去理化学院,传讯王辰!林悦却伸手拦住了他:周队,等一下。她的眼神很沉,现在证据看似指向王辰,但我们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走到投毒这一步。如果只是署名问题,不足以让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犯下谋杀罪。我们需要知道,他心里的那根弦,是怎么一步步被拉断的。
周建斌迟疑了一下,看着林悦笃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好,我给你半天时间,你跟我一起去见王辰,我要知道,他的心理到底藏着什么。审讯室里的光线很暗,只有一盏白炽灯悬在天花板中央,光线直直地打在王辰的脸上。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面对周建斌的提问,他始终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李哲出事那天,你在哪里?周建斌的声音带着压迫感。
王辰的肩膀颤了一下:我……我在实验室,我和他一起做实验,后来我去洗手间,回来就看到他倒在地上了。洗手间?哪个洗手间?有谁能证明?三楼的男洗手间,当时……当时没人,我去了大概十分钟。王辰的声音越来越小,头埋得更低了,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周建斌拿出检测报告,推到他面前:水槽下的毒物残留,还有带你指纹的针管碎片,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王辰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脸色惨白如纸,那不是我的,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双手撑着桌子想要站起来,被旁边的警员按住了。就在这时,林悦轻轻敲了敲审讯室的玻璃,示意周建斌出来。怎么了?周建斌走出审讯室,压低声音问。
他在撒谎,但不是因为心虚,是因为恐惧。林悦的目光透过玻璃落在王辰身上,他正蜷缩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像一只受惊的困兽,你刚才的提问太直接了,把他逼到了墙角,他现在处于应激状态,只会本能地否认,不会说真话。让我试试,用心理疏导的方式,慢慢引导他。周建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小心点。
林悦推开门走进审讯室,没有坐在周建斌刚才的位置,而是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王辰斜对面,距离他大约一米远——这个距离既不会让他感到压迫,又能保持有效的沟通。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王辰,直到他的颤抖渐渐平息,才缓缓开口。我叫林悦,是做心理学研究的,不是警察,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她的声音很轻,像秋日里的微风,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我看了你的资料,你本科是在江南大学读的化学系,GpA排名年级前三,保送过来的时候,院长对你的评价是潜力无限,对吗?王辰的身体僵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疑惑,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些。
我还看到,你大一的时候,拿过全国大学生化学实验竞赛的金奖。林悦继续说,语气很平和,像是在聊一件很平常的事,当时的获奖感言里,你说我想在化学领域做出一点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让更多人看到我的研究。那时候的你,眼里有光。王辰的眼神动了动,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林悦没有逼他,而是拿起桌上的一份论文复印件——那是王辰三年前发表的第一篇第一作者论文,发表在一本普通的核心期刊上。这篇《可见光催化下的交叉偶联反应研究》,我看过,实验设计很巧妙,尤其是反应条件的优化部分,很有新意。但可惜,发表的期刊影响力不够,没引起太多关注。而就在你发表这篇论文的同一个月,李哲在《Aano》上发表了一篇关于纳米材料的论文,一夜之间成了学院的明星。
王辰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指节泛白。他的嘴唇动了动,终于挤出一句话:是……他很厉害,比我厉害多了。比我厉害多了,这句话,你在心里说过多少次?林悦看着他的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理解,从你保送过来,和李哲分到同一个导师门下开始,你就一直在和他比较,对吗?他拿国家奖学金,你也想拿;他发顶刊论文,你也想发;甚至他每天在实验室待多久,你都要比他多待一个小时。你想证明,你不比他差,对吗?
王辰的眼睛红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桌子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我努力了……我真的很努力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每天早上七点就去实验室,晚上十二点才回宿舍,实验数据一遍一遍地核对,论文改了十几遍……可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做,都赶不上他?因为他是天才,而你只是努力?林悦轻声问。王辰猛地抬起头,眼里充满了痛苦:是!所有人都这么说!导师说你要多向李哲学习,他的学术思维比你敏锐;同学说王辰你也很厉害,但和李哲比,还是差一点;连我爸妈打电话都问你什么时候能像李哲一样,发篇顶刊给家里争口气……我就像活在他的影子里,永远都是第二个,永远都得不到认可!他的情绪彻底崩溃了,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林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递给他一张纸巾,等着他发泄完。
过了很久,王辰的哭声渐渐平息,他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眼神空洞地看着桌面。那篇论文,是我最后的希望。王辰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那个选题,我想了整整一年,实验做了半年,熬了无数个通宵,才拿到那组核心数据。最初导师答应我,让我当第一作者,我以为……我以为这次终于可以证明自己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可三个月前,李哲说他有个更好的理论框架,可以让论文的水平再上一个台阶。导师听了他的想法,当场就改了署名,说李哲的理论更有创新性,第一作者给他,你是第二作者,也不亏。不亏?我亏大了!那是我花了心血的研究,到最后,却成了他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