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相送(2 / 2)
“姐姐真当这是护身符?”苏蓁目光如霜刃掠过那处隆起,“若在从前,陛下念及顺亲王血脉或会保全。可如今……”她轻笑,“这胎儿怕是成了钉入棺木的最后一根铁钉。”
“你……你休要危言耸听!”苏媚虽未能参透话中机锋,却被那洞烛幽微的眼神刺得心惊。寒意自尾椎窜起——苏蓁从不空口恫吓,可这龙子凤孙怎会反成索命枷锁?
苏媚怎会知晓,几缕飘进深宫的流言已悄然扭转乾坤。若在往日,为保顺亲王血脉,孝文帝或许会容她苟活。可当猜忌的毒藤缠上龙椅,帝王心术从来最忌养虎为患——只怕正盼着这对母子早日共赴黄泉。
见苏蓁笑而不语,苏媚嗓音陡然尖利:“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步步相逼!”
“无冤无仇?”苏蓁如听荒诞戏文,“你们母女将我推入火坑时,可曾想过这四个字?”
“你……”苏媚目眦欲裂,如视修罗,“害我至此,你必遭天谴!”
“总有一日你们大房也会如丧家之犬,被万人践踏,死无全尸!”
尖利的诅咒在牢狱中回荡,倒像是绝望最后的遮羞布。
苏蓁却在这癫狂的谩骂中轻笑出声:“风水轮流转自然不假,可若等着老天爷来转……”她指尖掠过冰冷铁栏,“未免太慢。这世间棋局,终究要落子无悔才好。”
苏媚咒骂的“不得好死”,她前世早已尝尽。那时薛北棠病故,苏晟淹死,苏战戴着镣铐跪在刑场,肩胛骨穿着铁索,脸上烙着“囚”字——这些痛楚,如今都成了淬炼刀刃的炉火。
若说肉体的剧痛尚能咬牙忍受,那么铮铮铁骨被碾作尘泥的屈辱,才是真正刺穿沈信脊梁的利刃。而那时的她困在冷宫,眼睁睁看着傅明被废黜储位,看着楣夫人凤冠摇曳。
苏媚的神智已如断裂的琴弦。她自幼被吴淑娴娇养在锦绣堆里,何曾经历过风浪?当厄运如潮水涌来,那点微末的承受力便碎得彻底。
“苏蓁!你不得好死——”凄厉的诅咒在石壁间碰撞。
苏蓁凝视着栅栏后那张扭曲的脸,声音轻得像雪落:“姐姐,希望被一寸寸碾碎的滋味……可还甘美?”
苏蓁的瞳孔里淬着毒火。
“昔日我山穷水尽时,承蒙姐姐相送。”苏蓁唇角弯起冰冷弧度,“今日特来还礼。”那双清眸深处翻涌着墨色漩涡,似要将人拖入无间。
前世咽气前,她看见的是苏媚与苏柔立在柳淑妃身后娇笑的模样。苏家大房的凄惨结局,二房三房“功不可没”。既得重来,自然要将这些毒蛇的獠牙逐颗敲碎,再慢慢碾磨。
苏媚听不懂这谜语,只反复诅咒:“你必遭报应……”
苏蓁缓缓起身,阴影如羽衣笼罩囚笼。那张尚存稚气的面容在晦暗中竟显出不怒自威的气度,仿佛有黑色风暴在眉宇间凝结,最终化作唇边一缕冰封的笑意。
月白色色的裙裾在牢门前旋开残影,如断翅的蝶渐次隐没于黑暗。苏媚听见的最后一声,是石壁上滚落的清冷的回音——
“媚姐姐,你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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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东院终日死气沉沉。
苏宴枯坐堂中,面如槁木。今日从宫中太监话里探得口风,方知苏媚此事已成死局。孝文帝与顺亲王之间竟藏着比朝臣猜想更深的裂痕,如今是进退维谷——若保苏媚,恐触怒天颜;若弃之不顾,待流言燎原时,他便是首当其冲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