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星火燎原 各显神通（2 / 2）

这项工作枯燥且繁琐，需要极大的耐心。许多同窗中途退出，认为这是胥吏之务，非士子应为。但沈文澜坚持了下来。当他初步绘制出几条起伏的价格曲线，并发现其与某些灾害年份存在明显对应关系时，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基于事实和逻辑的认知愉悦。

“以往读圣贤书，只知‘谷贱伤农’，却不知其‘贱’至何种程度，与何相关。”沈文澜在社内分享他的初步发现，“今观数据，方知天时、地理、物流，皆关乎民生休戚。圣人所言‘敬天保民’，岂是空谈？需落实于此等具体事功之上！”

他将自己的初步分析和建议（如建立常平仓信息互通机制、优化漕运调度以平抑物价）整理成文，虽显稚嫩，却言之有物，投给了《京报》的“实务探讨”版面。他并不知道这篇文章是否会得到刊发，但这标志着一种新的学风正在少数士子中萌芽：从义理思辨，转向关注和解决实际问题的“实学”。这思想的星火，或许比任何技术或制度的改变，更能影响帝国的未来。

开封周王府，“豫丰号”的资本触角在继续延伸的同时，周王朱睦柛授意长史，开始了另一项更为长远的投资——人才。

他注意到沈文澜这类年轻士子的价值。他们既有传统的儒学功底，又开始接触和思考实务，是未来可能影响朝局的新生力量。朱睦柛不求这些人直接为王府效力，那太着痕迹，风险也大。他追求的是一种更隐性的“善缘”。

“豫丰号”暗中设立了一项“英才助学基金”，通过可靠的中间人，向那些像沈文澜一样出身尚可、但家境并非极其富裕、且致力于“经济实学”研究的年轻士子，提供不附加明显条件的资金支持，帮助他们购买书籍、游学访师、出版着述。

同时，周王也开始留意格物院中那些背景相对简单、表现出色但晋升无门的低阶官员或优秀生徒。通过“豫丰号”控制的工坊或商会，以高薪聘请他们担任“技术顾问”，或资助他们进行一些“民用技术”的研发。

朱睦柛深知，权力和财富终须依附于人与知识。在新旧交替的时代，提前投资那些掌握新知识、具备新思维的人才，无论他们未来是步入朝堂，还是深耕技术，都可能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给王府带来意想不到的回报。这是一种超越了眼前商业利益的、更为深谋远虑的布局，其效果可能需要十年甚至更久才能显现，但周王愿意等待。

西苑精舍，朱厚照案头关于各方动向的报告愈发繁多。刘文炳的“漕运标准化”，孙得功的“卫所产业链”摸索，沈文澜的“实证研究”，周王府的“人才投资”……这一切，都未能逃过他的眼睛。

“陛下，刘文炳借标准化之名，行垄断之实，恐非国家之福。”有御史弹劾。

“孙得功身为军官，却行商贾之事，与民争利，败坏纲纪，应予申饬。”兵部有官员表示不满。

“沈文澜等士子，不务正业，钻研锱铢小道，有辱斯文。”礼部也有微词。

朱厚照听着，却并未轻易下结论。

“刘文炳其心可诛，然‘标准化’之思路，于漕运确有益处。可令工部、漕运总督衙门介入，制定真正公允的漕船标准，而非由他私相授受。”

“孙得功是被逼无奈，其心可悯，其行可勉。可令兵部会同地方，研究卫所参与屯垦、工坊之可行性，制定章程，加强管理，而非一味禁止。”

“沈文澜之文章，朕看过了。虽显稚嫩，然其关注民生、注重实证之心，值得鼓励。《京报》可酌情刊发，引导风气。”

他如同一个高明的园丁，既看到了一些蔓生杂草试图抢夺养分，也看到了那些真正具有生命力的新芽。他的策略不是简单地拔除或呵护，而是进行引导和规范，将那些有益的“星火”引导向能够照亮帝国前路的方向，同时剪除那些可能引发火灾的荆棘。

“传旨，”朱厚照下令，“于翰林院下，设‘实务策论馆’，选拔对经济、工贸、水利、算学等有研究之士子入馆学习、着述，优秀者可直接授官。另，令格物院编纂《百工标准基础》，择其简易可行者，刊印分发各地工坊，助推产业提升。”

他不仅要利用底层的活力，更要建立上层的制度和文化，来接纳、引导和升华这股力量。他深知，真正的变革，不仅仅是利益的驱动，更需要制度的保障和文化的认同。他正在做的，就是为这燎原的星火，开辟出更宽阔的燃烧场，并小心地控制着火势，以期最终锻造出一个全新的、更强大的帝国巨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