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赣水浊浪噬人心（2 / 2）

县衙内，吴永年同样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书手陈小莫忧心忡忡地汇报：

“大人，张榜之后，前来陈情诉苦的百姓确实多了，但……昨夜又有两户之前递过状纸的人家遭到恐吓，一户的柴房被烧，另一户的女儿险些被掳走。如今人心惶惶，许多人都私下里来求，想撤回状纸。”

老弓手陈二牛也沉声道：

“大人，祁山将军增派了护卫，明面上的地痞流氓不敢来了，但暗地里的冷箭防不胜防。而且，县衙里的胥吏，表面恭顺，但一说到征收夏税的准备事宜，便是各种推诿拖延，库房、账目、人手，处处掣肘。”

吴永年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看来，张承宗的反扑开始了，而且比他预想的更猛烈、更无所不用其极。

这不再是简单的田亩之争，而是你死我活的生存之战。

“他们想用‘赋税罢工’来逼死我们，”吴永年转过身，眼神却异常坚定，“那我们就偏偏要把这税，收上来！”

他看向陈小莫：

“陈小莫，你立刻整理所有证据确凿的‘飞洒’、诡寄案例，尤其是张承宗等为首大户的，形成详册。我要行文按察使司和朝廷，弹劾他们‘欺隐田粮，抗纳国税’！将刑事案，变成渎职贪腐、对抗国策的铁案！”

他又对陈二牛道：“老陈，你挑选绝对可靠之人，持我手令和陛下金牌，绕过县衙那些胥吏，直接下乡，召集各村里正、甲首和百姓，当众宣读陛下清丈安民的旨意和‘新白册’的税额！告诉他们，朝廷清丈，旨在均平赋役，绝非加赋！以往被‘飞洒’的虚粮，一律豁除！谁敢借此煽动抗税，便是阻挠王法，其心可诛！”

这是一场争夺民心的战斗。

吴永年要打破张承宗的信息封锁和恐怖统治，让百姓相信朝廷，相信王法。

“可是大人。”

陈小莫仍有顾虑，“若他们铁了心抗税，甚至煽动民变……”

吴永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那就更要快刀斩乱麻！周都督的大军就在府外，陛下和朝廷在看着我们！这泰和县，乃至整个江西的清丈能否成功，就在此一举！我们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他拿起笔，开始起草弹劾张承宗等人的奏章，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

他知道，这封奏章送出去，就是彻底撕破了脸，再无转圜余地。但事已至此，唯有勇往直前，用这赣水的浊浪，涤荡这沉积百年的污浊！

而在张承宗的深宅内，一封用暗语写就的密信，也正被心腹揣入怀中，快马加鞭，送往南昌方向。

信中的内容，已然超出了地方争斗的范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泰和的天空，乌云密布，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两地之间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