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雪夜酒谈（2 / 2）

慕容皓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愤懑：“近日老夫在朝中听闻不少流言蜚语，皆是针对你的。那些人说你功高震主，手握重兵，权势滔天，恐非社稷之福，甚至暗指你拥兵自重，心怀不轨。哼，不过是些嫉贤妒能的酸腐文人，见你年纪轻轻便位列国公，深得陛下信任，又屡立战功，心生眼红，便编造这些污言秽语，妄图败坏你的名声！”

说罢，他又重重拍了下桌子，怒气难平：“想当年你镇守北疆，浴血奋战，数次击退蛮族入侵，护得边境百姓安居乐业，朝堂安稳，立下赫赫战功，哪一点对不起朝廷，对不起陛下？这些人坐享太平，反倒背后嚼舌根，实在可恨！”

萧景珩神色平静，不见半分恼怒，只是拿起酒壶，缓缓为慕容皓斟满酒杯，动作从容不迫，语气淡然：“老将军勿恼。树大招风，自古皆是如此。景珩身负皇恩，镇守一方，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无愧于心，亦无愧陛下信任。陛下圣明，自有公断，不必为这些流言蜚语动气，反倒失了气度。”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笃定的沉稳，仿佛那些恶意的流言，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掀不起半分波澜。这份从容，让慕容皓心中的怒气稍稍平复，他瞪了萧景珩一眼，却难掩眼底的欣赏：“你倒是沉得住气！换做老夫，怕是早已找上门去，与那些人理论一番。不过你说得也对，陛下待你如腹心，自幼便对你悉心栽培，又怎会轻信这些宵小之言？那些人掀不起什么大浪。”

话锋一转，他脸上的怒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犹豫了片刻，才再度压低声音，语气凝重：“只是……老夫近日察觉，几位宗室王爷往来甚是频繁，行踪隐秘，似在暗中密议什么。你如今位极人臣，手握兵权，又深得军心，威望日盛，早已成了某些人眼中的眼中钉、肉中刺。宗室王爷手握部分权柄，背后牵扯甚广，他们这般异动，怕是来者不善，你需多加提防，万不可掉以轻心，遭了小人构陷。”

这番话，字字恳切，满是关切。萧景珩心中一暖，举杯对着慕容皓，眼底带着真切的感激：“多谢老将军提点，景珩铭记于心，自当谨慎行事，不敢有半分懈怠。”说罢，他仰头饮尽杯中酒，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却驱不散心底悄然升起的凝重。他自然知晓自己的处境，功高震主本就是帝王大忌，虽有陛下信任，却也架不住有心人暗中算计，宗室王爷的异动，确实需多加留意。

慕容皓见他听进了话，脸上才露出几分欣慰，也端起酒杯饮尽，笑道：“你能明白便好。老夫今日说这些，并非要你束手束脚，只是怕你心思都放在军务上，忽略了朝堂暗涌。你放心，老夫虽已年迈，却也还有几分薄面，若真有人敢对你不利，老夫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正说话间，暖阁门被轻轻推开，侍女端着几样精致小菜走了进来，皆是温热的菜品，香气扑鼻。其中一道水晶虾饺，皮薄馅足，晶莹剔透；一道松鼠鳜鱼，色泽鲜亮，酸甜可口；还有一盘清炒时蔬，鲜嫩爽口，恰好中和了酒的烈意。侍女将菜品一一摆上桌，躬身禀报道：“国公爷，夫人听闻老将军冒雪前来，特意命厨房备了几样小菜，还说今夜雪大路滑，天寒地冻，恳请老将军务必在府中留宿，明日雪停再归，免得路上出事。”

慕容皓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看向萧景珩，语气带着几分打趣：“还是侄媳妇体贴入微，心思细腻，知晓疼人。不像你这木头，只知喝酒谈事，连句留客的话都不会主动说，真是辜负了这般好的媳妇。”

萧景珩唇角微扬，眼底掠过一丝温柔，对着侍女颔首：“既已备好客房，便好生打理，务必让老将军住得舒心。”侍女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窗外风雪依旧呼啸，雪花拍打着窗棂，发出沙沙的声响，将夜色衬得愈发深沉。屋内炭火灼灼，酒香袅袅，佳肴可口，一老一少相对而坐，举杯对饮，话语渐渐从朝堂暗涌转到过往岁月。慕容皓追忆起当年与萧景珩父亲一同征战沙场的时光，讲起北疆的漫天黄沙，讲起浴血奋战的日夜，语气激昂，眼中闪烁着光芒。萧景珩静静聆听，偶尔补充几句，说起自己镇守北疆时的经历，两人时而感慨，时而大笑，气氛愈发融洽。

谈及当年一场惨烈的北疆保卫战，慕容皓举杯长叹：“那一战，蛮族来势汹汹，兵力是我军数倍，粮草又供应不足，老夫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你率军千里驰援，以少胜多，硬生生扭转了战局，护住了北疆国门。那时候，老夫便知，你定能扛起大梁，远超你父亲当年。”

萧景珩浅饮一口酒，眼底闪过一丝怅然：“那一战，牺牲了太多兄弟，能守住北疆，不过是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若不是老将军在前方苦苦支撑，景珩纵是驰援及时，也难有胜算。”

酒意渐浓，夜色渐深，慕容皓年纪已高，纵然酒量尚可，也架不住这般畅饮，渐渐有了醉意，说话都带了几分含糊，最后趴在桌上，沉沉睡去，鼾声如雷，震得屋内烛火都微微晃动。

萧景珩放下酒杯，起身走到榻边，将慕容皓轻轻扶起，小心翼翼地扶到榻上躺下，为他褪去鞋袜，盖上厚厚的锦被，掖好被角。做完这一切，他静静站在榻边，望着慕容皓熟睡的面容，眼底满是敬重与暖意。这位老将军，一生赤诚，对他关怀备至，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这般纯粹的情谊，尤为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