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纸丧郎劫·烬海微光（2 / 2）

那声音破碎嘶哑，轻得如同叹息，却像一道惊雷劈入离阙沉寂的心湖！

他猛地低头，几乎将耳朵贴到栖梧唇边。

“冷……”栖梧的嘴唇再次微弱地翕动，破碎的字句逸出，“……好黑……”

离阙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冷？黑？这是栖梧意识沉沦在无边黑暗中的呓语！他心口冰晶的搏动，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了！

不能再等了！离阙眼中冰蓝寒芒骤然亮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股精纯的、带着神魂气息的冰蓝血箭喷出，尽数洒在栖梧心口那巨大的空洞之上！

“嗤——！”

精血触及冰晶的瞬间，如同滚油泼雪！黯淡的冰晶猛地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强烈的幽蓝光芒！那光芒带着离阙本源精血的生机和极寒之力，疯狂涌入栖梧濒临枯竭的心脉！

离阙颈侧和脸颊上的冰蓝裂痕在这一刻幽光大放，如同即将彻底碎裂的琉璃，细密的裂纹瞬间蔓延，甚至有细微的冰晶碎屑从他皮肤上崩落！

剧痛如同海啸席卷离阙的神魂和躯体，他身体剧烈摇晃，几乎支撑不住，却死死用身体护住栖梧，将最后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去！

栖梧的身体在精血灌入的刹那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灰败的脸上骤然涌起一阵病态的潮红，随即又迅速褪去，变得更加惨白。

但他心口冰晶的搏动，在那阵剧烈的爆发后，竟奇迹般地稍稍稳定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缓慢，却不再是随时会熄灭的状态！

离阙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一口冰蓝的鲜血无法抑制地喷在栖梧胸前，迅速凝结成冰。

他眼前阵阵发黑，冰蓝裂痕蔓延带来的剧痛和本源枯竭的虚弱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只能凭着最后一点意志力，用染血的指尖，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拂开栖梧额前被冷汗浸透的碎发。

月光惨淡，透过破碎的屋顶，落在栖梧毫无血色的脸上，落在他微蹙的眉心和那两片失去血色的薄唇上。

离阙的指尖停留在栖梧冰冷的眉骨，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生命气息。

冰封的瞳孔深处，那片沉寂了万载的冰原，无声地、彻底地崩塌了。

碎裂的冰凌下，是汹涌的、无法言喻的痛楚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惧——恐惧这刚刚抓住的一丝生机，再次从他指缝中溜走。

他缓缓抬起头，冰蓝的视线穿透石屋的断壁残垣，投向漆黑如墨、海浪咆哮的深海方向。

那里，曾爆发出纸丧郎被斩断源头的怨毒尖啸，也感应到了栖梧亡命意念的冲击。此刻，一片死寂。

殷环……带着他的霜剑……是生？是死？

离阙缓缓闭上眼。冰蓝的裂痕在他脸上蜿蜒，如同泣血的泪痕。

他不再看深海，也不再看这片浸透蝼蚁之血的废墟。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气若游丝的栖梧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一件即将彻底碎裂的稀世珍宝，打横抱了起来。

栖梧的身体冰冷而僵硬，轻得像一片羽毛。

离阙抱着他，缓缓站直身体。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后背的伤口和体内的裂痕，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踉跄了一步，霜剑感应到主人的虚弱，嗡鸣着飞回，化作一道微弱的流光没入他体内。

他不再停留，抱着栖梧，一步一步，极其缓慢而沉重地，踏过满地的血污、断肢和冰冷的尸体，走向石屋那彻底破碎的、如同怪兽巨口的门洞。

月光下，他的背影挺拔依旧，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孤绝。墨色的残破斗篷在夜风中翻飞，露出

他怀中的栖梧，安静得如同沉睡，只有心口那点微弱搏动的幽蓝光芒，证明着生命尚未彻底离去。

他踏出石屋的废墟，踏过焦黑的土地，踏过那些失去灵魂的村民躯壳。

夜风卷起地上的纸灰和血腥味，吹动他染血的鬓发。他没有回头看一眼那片浸透鲜血与绝望的修罗场，也没有去看深海的方向。

他的目光只落在怀中栖梧灰败的脸上，脚步踉跄却坚定地朝着与海岸相反的方向走去——那里是内陆，是远离这片怨毒之海的、未知的黑暗。

每一步落下，都在染血的土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冰霜的脚印。

海浪声渐渐被抛在身后，只有死寂的黑暗，无声地吞噬了那一大一小、相互依偎着走向未知深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