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权影:元圣皇后答己的铁血与柔情(1 / 2)
至元二十二年的深秋,漠北草原的寒风已带着刺骨的凛冽,吹动着弘吉剌部营地的毡房穹顶。十三岁的答己正跪在阿母的毡房前,双手捧着盛满马奶酒的银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毡房内,传来父亲按陈那低沉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弘吉剌的女儿,本就该是黄金家族的基石。成宗陛下的旨意已到,她必须嫁给真金太子的第三子铁穆耳。”
毡帘被掀开,阿母红肿着双眼走出来,接过银碗一饮而尽,温热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滴在答己绣着云纹的锦袍上。“我的女儿,你要记住,草原女子的眼泪只能流在心里。到了大都,守住自己的身份,护住弘吉剌的荣耀,比什么都重要。”答己抬起头,澄澈的眼眸中没有寻常少女的怯懦,只有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她轻轻点头,将那句“可铁穆耳殿下已有正妃伯牙吾氏”咽回了腹中——在皇权面前,质疑本就是最无用的情绪。
没人知道,此刻的答己心中,还藏着另一个秘密。三个月前,她在部落的那达慕大会上,偶遇了随真金太子北巡的铁穆耳之弟答剌麻八剌。彼时的答剌麻八剌刚满十五岁,骑术精湛,在射箭比赛中三箭皆中靶心,引得众人欢呼。他策马奔过答己身边时,不慎将腰间的玉珏甩落,恰好落在她的脚边。答己捡起玉珏,那是一块温润的和田白玉,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边缘还带着少年掌心的温度。当她将玉珏归还时,答剌麻八剌看着她的眼睛,耳根微微泛红,低声说了句“多谢”,便策马离去。那抹少年人的羞涩,像一颗种子,悄悄埋在了答己的心底。
次年开春,答己带着弘吉剌部的陪嫁——五百匹骏马、三千只羊以及数十名能工巧匠,踏上了前往大都的路途。车队绵延数十里,在草原上留下长长的车辙。途中,她的侍女豁阿黑臣悄悄告诉她:“听说答剌麻八剌殿下也会去大都迎接您,他特意让人备了您喜欢的沙棘果干。”答己的脸颊微微发烫,却只是淡淡道:“休得胡言,皇家礼仪森严,不可有半句僭越之语。”
抵达大都时,城门外早已排列着盛大的仪仗。真金太子与太子妃伯蓝也怯赤亲自迎接,铁穆耳站在太子身侧,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目光扫过答己时,没有丝毫波澜。而站在铁穆耳身后的答剌麻八剌,却悄悄朝她递过来一个锦盒,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答己假装未曾看见,恭恭敬敬地行完大礼,随着宫人走进了这座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皇城。她不知道,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将见证她一生的荣耀与挣扎,也将让她与答剌麻八剌的命运,紧紧缠绕在一起。
按照元廷的规矩,答己被封为“侧妃”,居住在东宫的偏殿。铁穆耳的正妃伯牙吾氏出身显赫,性格骄纵,对答己处处刁难。先是以“侧妃不得使用正红色”为由,没收了她从草原带来的绣袍;后又在宴会上故意打翻她面前的酒杯,说她“不懂中原礼仪”。答己从不争辩,只是默默忍受,每日除了向太子妃请安,便是闭门读书,学习中原的经史子集与宫廷礼仪。她知道,在这深宫中,隐忍是最好的武器。
转机发生在至元二十四年。真金太子因“禅位风波”忧愤成疾,一病不起。东宫上下人心惶惶,伯牙吾氏只顾着拉拢朝臣,为铁穆耳争夺储位,却忽略了照料太子的起居。答己则每日亲自熬制汤药,送到太子床前,悉心照料。太子妃伯蓝也怯赤看在眼里,对这个来自草原的儿媳渐渐生出好感。一日,太子清醒时,拉着答己的手说:“你虽为侧妃,却有仁善之心,日后定能有福报。”答己含泪道:“太子殿下是国之根本,臣妾只盼殿下早日康复。”
这段时间,答剌麻八剌也常以探望父亲为由,来东宫看望答己。两人总是在无人的回廊或花园中短暂相见,话不多,却彼此心照不宣。答剌麻八剌会告诉她朝中的动向,提醒她注意伯牙吾氏的算计;答己则会叮嘱他保重身体,不要卷入储位之争的漩涡。一次,答剌麻八剌见她日渐消瘦,便从袖中取出一小瓶药膏,低声说:“这是西域进贡的雪参膏,能补气养血,你每日涂抹在虎口处,效果很好。”答己接过药膏,指尖触到他的掌心,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慌忙分开。那一刻,阳光透过回廊的窗棂,洒在他们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暧昧与无奈。
至元二十二年,真金太子病逝,朝野震动。忽必烈皇帝悲痛之余,立铁穆耳为皇太孙,确定了皇位继承人。铁穆耳地位稳固后,对答己的态度依旧冷淡,伯牙吾氏更是气焰嚣张,甚至不许答己参与后宫的祭祀活动。答己深知自己势单力薄,便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她不仅精通了汉语,还学会了蒙古文、藏文,甚至对律法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她知道,只有拥有足够的智慧,才能在这深宫中立足。
至元三十一年,忽必烈驾崩,铁穆耳在大都即位,是为元成宗。答己被封为“贵妃”,地位略有提升,但依旧无法与皇后伯牙吾氏抗衡。成宗沉迷于酒色,朝政逐渐被伯牙吾氏与权臣铁木迭儿掌控。答己则依旧保持着低调,从不参与后宫争宠,也不干涉朝政,只是偶尔在成宗清醒时,以“草原旧俗”为由,劝谏他体恤民情,减轻赋税。成宗虽不以为然,却也从未斥责过她。
大德六年,答己的人生迎来了重大转折——她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海山。这个孩子的出生,让她在后宫中的地位彻底稳固。伯牙吾氏虽心生嫉妒,却因自己未能生育,无法对答己下手。成宗也因老来得子,对答己多了几分宠爱,不仅赏赐了大量的珠宝玉器,还将她的寝宫迁到了更为宽敞的延春阁。
然而,这份宠爱并没有持续太久。大德九年,成宗因长期酗酒,身体日渐衰弱,朝政大权彻底落入伯牙吾氏与铁木迭儿手中。两人狼狈为奸,排除异己,贪赃枉法,朝中大臣敢怒不敢言。答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知道,一旦成宗驾崩,海山年幼,她们母子必然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于是,她开始暗中联络忠于皇室的大臣,其中就包括御史中丞杨朵儿只与中书平章政事萧拜住。
在此期间,答剌麻八剌也给予了答己极大的支持。他利用自己“皇弟”的身份,多次在朝堂上弹劾铁木迭儿的不法行为,虽然未能将其扳倒,却也让伯牙吾氏有所忌惮。两人的联系也更加频繁,有时是通过侍女传递书信,有时则是在宫中的佛堂“偶遇”。答剌麻八剌曾对答己说:“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定会护住你和海山。”答己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充满了感激,却也生出一丝不安——她知道,这份过于亲密的关系,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大德十一年正月,元成宗驾崩,没有留下明确的遗诏。朝堂瞬间陷入混乱,伯牙吾氏意图立安西王阿难答为帝,以便继续掌控朝政。危急关头,答己派豁阿黑臣连夜出宫,联络答剌麻八剌与杨朵儿只等人。答剌麻八剌当机立断,率领宫中侍卫控制了皇宫,将伯牙吾氏与阿难答囚禁起来。随后,他与大臣们商议,决定拥立海山为帝。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意外发生了。答剌麻八剌在率领侍卫巡查皇宫时,不慎被人暗算,中了毒箭。凶手很快被抓获,竟是伯牙吾氏的贴身侍女。答剌麻八剌临终前,拉着答己的手,将那块刻着雄鹰的玉珏交给她,虚弱地说:“海山……就拜托你了……”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答己抱着他的尸体,泪水终于决堤,她知道,那个一直默默守护她的少年,永远地离开了她。她将玉珏紧紧握在手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与泪水交织在一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海山登上皇位,为答剌麻八剌报仇。
答剌麻八剌的死,让朝中大臣更加坚定了拥立海山的决心。在答己与杨朵儿只等人的策划下,海山顺利即位,是为元武宗。武宗即位后,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处死伯牙吾氏与阿难答,将铁木迭儿罢官流放。随后,他尊答己为“皇太后”,迁居兴圣宫,给予了她无上的尊荣。
成为皇太后的答己,并没有沉溺于权力的享受,而是开始协助武宗处理朝政。她凭借着多年在宫中积累的智慧与经验,提出了许多切实可行的建议。例如,她建议武宗减免民间的苛捐杂税,安抚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鼓励农桑,兴修水利,促进经济的恢复与发展。在她的影响下,武宗时期的朝政逐渐清明,社会秩序也趋于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