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北坡的坟从来不立碑（2 / 2）

七岁那年，他像个小大人一样，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这是他和伙伴们发现的“秘密技巧”，可以打开镇上所有同款的老锁。

我的手有些颤抖，从头上拔下一根发卡，小心翼翼地将它弯折成记忆中的角度。

冰冷的金属探入温热的锁孔，我屏住呼吸，按照记忆中的节奏和力道，手腕猛地一抖。

一、二、三。

“咔哒”一声，清脆得像是命运的转轮终于卡准了位置。

门开了。

屋内的景象让我瞬间坠入冰窟。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庙宇，而是一个现代化的监控中心。

整整一面墙壁，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监控屏幕。

屏幕上流淌着无声的、惨白的夜间画面：镇口的石狮子，小学教师的宿舍楼，老刘头殡葬店的仓库……还有，我家二楼的窗户，窗帘没有拉严，透出我离开时忘关的那盏台灯的微光。

他们监视着整个镇子，监视着每一个人。

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名册。

看纸张的磨损程度，显然已经用了很久。

旁边放着一叠刚刚续上的新页，更新日期就是这个月。

名册的封皮上，用烫金字体写着一行标题：《第七代执烛者培育进度报告》。

我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首页第一行——林晚照（激活中）。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机械地翻动着书页，一页，又一页，直到最后一页。

那是一张人事档案页，上面贴着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少年眉眼清朗，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顾昭亭。

他的名字

而在最下方的备注栏里，用红笔写着一行刺眼的批注：“情感干扰风险高，建议提前置换。”

置换……

我浑身冰冷地退出小屋，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我转身的刹那，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令人牙酸的机械启动声。

我猛地回头，只见那扇伪装成庙门的铁门，正在缓缓自动闭合。

与此同时，四周那些原本静立的松树，树干上竟然裂开了一道道伪装的缝隙，数条闪着金属寒光的机械臂，像捕食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朝我收拢过来！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我主动走进来的陷阱。

我急速环顾，寻找着逃生的可能。

就在左侧，我瞥见一棵松树根部的铜牌有些松动，似乎是刚才我撬动时没有完全复位。

来不及多想，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块铜牌猛踹一脚！

铜牌应声飞出。

我顺势向前一扑，在机械臂合围的瞬间，将那块滚烫的铜牌死死地反向插入了附近一个排水沟的铁栅缝隙里。

刺耳的电流声响起。

那些以铜牌为定位信标的金属臂瞬间感应错乱，竟像疯了一样，开始互相攻击、绞杀。

金属碰撞的火花四溅，映照着我煞白的脸。

在混乱的光影中，我最后一次望向那道即将完全闭合的庙门缝隙。

我好像看见，在那个布满监控屏幕的房间里，静静地坐着一个穿着我们高中校服的“我”，她面无表情，正隔着门缝，安静地望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我没有再回头，也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个“我”究竟是什么。

我从那本名册上，发疯似的撕下了印有顾昭亭照片的那一角，攥在手心，趁着机械臂互相摧毁的混乱，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更深的黑暗里。

现在，轮到我去查清楚了。

到底是谁，在替死去的人活着。

我背靠着粗糙的松树干，大口喘息，嘴里还残留着照片纸张特有的苦涩和油墨味。

那股味道不断刺激着我的神经，提醒着我刚才看到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我将那一小角纸片塞进嘴里，用力地、混合着屈辱和愤怒，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