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荒坡寻踪,风沉影杳(1 / 2)
吕子戎消失的第一个清晨,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天际线染着一抹淡淡的鱼肚白,空气中还带着夜露的微凉,黏在皮肤上,透着几分沁人的寒意。蒋欲川站在吕莫言家楼下,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拉链拉得严丝合缝——里面装着连夜绘制的坡地详图、防水笔记本、满电的充电宝、折叠工兵铲,甚至还有三副橡胶手套和一个高倍放大镜,分类用收纳袋摆放得条理清晰,丝毫不像个十六岁少年的手笔,尽显“智囊”本色。
楼道里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吕莫言走了出来。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袖口习惯性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只是眼底的红血丝比昨夜更浓,眼窝微微凹陷,显然一夜未眠。但他的步伐依旧稳健,脊背挺得笔直,脸上没有过多的慌乱,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平静,像是在执行一项必须完成的生死任务。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那里装着结义时三人各分一块的鹅卵石,棱角硌着掌心,既提醒着“生死与共”的誓言,也压下了心底翻涌的焦虑。
“都准备好了?”蒋欲川迎上去,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刻意的沉稳。他知道,二哥看似冷静,实则心里比谁都煎熬,他必须撑起主心骨的样子。说话间,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苏清沅发来的消息:“早啊,子戎今天怎么没来上学?是不是不舒服?我帮他整理了语文笔记,需要的话可以先拿给你。”蒋欲川指尖一顿,快速回复“他有点急事请假了,笔记先放你那儿,谢谢”,便将手机揣回口袋——他和吕莫言昨夜已默契达成一致,暂时不告诉其他人子戎失踪的事:一来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二来子戎消失得太过诡异,白光、凭空消失,说出来未必有人相信,反而可能被当成少年人胡思乱想。
吕莫言点点头,抬手按了按眉心,声音依旧沉稳如钟,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昨晚想了一夜,子戎性子虽野,但重诺守信,从不无故失联。他消失的那片坡地,周围都是乡村土路,监控覆盖率不足10%,警方备案后短期内难有进展,我们得从地面线索入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绘地图,上面用黑笔精准标注了坡地的范围、小溪的走向、老槐树的具体坐标,还有周边三户人家的宅基地边界,甚至用虚线勾勒出子戎当时躺卧的大致区域和周边草叶的倒伏方向,“这是我凭着记忆结合手机卫星图核对的,比例基本准确。我们先从子戎消失的中心区域开始,一寸寸搜查,毛发、衣物纤维、被碾压的草茎、甚至是异常的泥土痕迹,都不能放过。”
蒋欲川接过地图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赞许。吕莫言的细心和专注力总是让他放心,哪怕在这样的时刻,他依旧能剥离情绪,梳理出清晰的行动逻辑。“我补充三点分析,”蒋欲川从包里拿出防水笔记本,翻开递到吕莫言面前,字迹工整利落,“第一,子戎的书包还在,里面的课本、笔记本、那块结义的鹅卵石,甚至那枝从梨花林折来的干枯梨枝都完好无损,说明他不是主动离开,排除离家出走或自愿跟随他人的可能;第二,他消失时草地上的压痕呈自然平躺状,草叶没有挣扎、拖拽的凌乱痕迹,更像是瞬间脱离了重力束缚,凭空消失;第三,周边三户人家必须逐一询问,重点锁定昨天下午3点到5点的时间段,问是否听到异常声响(如嗡鸣、异响)、看到陌生人,或注意到子戎的行踪细节,尤其是孩子和老人,他们的观察力往往不受固有认知干扰。”
两人一拍即合,沿着晨雾未散的乡村小路往坡地方向走去。路边的野草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沾湿了他们的裤脚,微凉的触感让两人都清醒了几分。一路上,他们很少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小路上回荡,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更显得周围空旷而寂寥。吕莫言的目光不时扫过路边的梨树,枝头还挂着零星的残花,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像极了结义那日漫天飞雪般的景象,让他想起子戎当时插在书包上的那枝盛花期梨枝,还有少年人得意洋洋的笑容,心头一阵酸涩。
到达坡地时,天已经亮透了。阳光穿过槐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与昨天那个燥热的午后截然不同,空气中带着草木的清香和溪水的湿润,却驱不散两人心头的阴霾。吕子戎消失的地方,青草已经微微挺直了腰杆,但那片被身体压过的浅痕还隐约可见,旁边的空地上,那只蓝色的书包依旧静静地躺在原地,上面沾着几根草叶。蒋欲川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书包收进自己的背包里——这是子戎留下的唯一信物,或许藏着被忽略的线索,他必须妥善保管。
“我们分开搜,”蒋欲川指着地图,语气严肃,“你搜东边,从老槐树到小溪岸线,重点排查子戎消失点与小溪之间的区域;我搜西边,从坡地边缘到中心压痕区,以小溪为界,每走一步都用树枝轻轻拨开草丛,避免破坏可能存在的痕迹。半小时后在这里汇合,有任何发现立刻喊对方。”
吕莫言没有异议,转身走向东边的区域。他蹲下身,戴上橡胶手套,手指轻轻拂过草地上的泥土,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他记得子戎喜欢在这片坡地打滚,喜欢对着小溪练武侠小说里的招式,挥舞着树枝模仿“劈砍刺挑”,还总说“这里的风水适合练剑,以后要创一套属于自己的剑法”;记得子戎捡光滑的石子打水漂,能连跳七八下,然后得意地看向他和蒋欲川,等着两人夸奖。每一处熟悉的场景,都让他心头一紧,那些打打闹闹的过往像是电影画面一样在脑海中闪过——子戎抢他的早餐牛奶,子戎在他背书时用梨花瓣挠他痒痒,子戎结义时意气风发地喊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有子戎提起苏清沅时,眼底藏不住的光亮和偷偷泛红的耳根。
忽然,他的手指顿住了。在那棵老槐树下,离子戎躺过的地方不过两米远,泥土里嵌着半块被踩碎的巧克力饼干包装袋。那是子戎最喜欢吃的牌子,昨天早上苏清沅还在教室里给过子戎一块,当时子戎还笑着调侃“没想到苏大学习委员也爱吃这种‘垃圾食品’”,引得周围同学一阵哄笑,苏清沅当时脸颊微红,小声反驳“偶尔吃一次没关系”。吕莫言心头一动,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包装袋捡起,放进提前准备好的证物袋里——包装袋的边缘有明显的踩踏痕迹,纹路不规则,像是有人慌乱中踩过。他顺着饼干碎屑的方向往前找,碎屑断断续续,像一条微弱的线索,一直延伸到坡边的小溪旁,最后消失在溪岸的湿泥里。
小溪的水依旧清澈,潺潺地流淌着,水面上漂浮着几片落叶和零星的梨花残瓣。吕莫言沿着溪岸往下游走去,目光紧紧盯着岸边的湿泥——这里的泥土松软,最容易留下痕迹。忽然,他看到一处浅浅的脚印,尺码和子戎常穿的42码运动鞋完全吻合,鞋底的纹路虽然模糊,但能隐约辨认出是他常穿的那款篮球鞋的防滑纹路。只是这脚印有些奇怪,只有前半掌清晰,后半掌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抹平了,边缘还带着一丝不规则的焦痕,像是被高温或能量场灼烧过,与周围的湿泥格格不入。
“欲川!”吕莫言回头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这是他们目前找到的最直接的线索。
蒋欲川立刻跑了过来,顺着吕莫言指的方向看去。他蹲下身,拿出高倍放大镜仔细观察着脚印的纹路和周围的泥土:“确实是子戎的鞋印,但很异常——正常行走的脚印应该是完整的,前掌、足弓、后跟都有痕迹,可这个只有前半掌,而且边缘的焦痕不是自然形成的,更像是……能量灼烧的痕迹。”他抬头看向吕莫言,眼神凝重,“结合我们看到的白光,这大概率和他消失的原因直接相关,他可能是在走向小溪的过程中,突然被白光笼罩带走的。”
“应该是昨天下午留下的,”吕莫言指着脚印周围的泥土,“这几天没下雨,泥土的湿度刚好能保留脚印,且没有新的踩踏痕迹,时间线和子戎消失的时段吻合。而且这脚印的方向,是朝着小溪下游去的。”他顿了顿,眉头微蹙,“但子戎水性很好,就算想玩水也不会只走这么几步,更不会留下这样残缺的脚印,这更像是他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动作。”
蒋欲川收起放大镜,若有所思:“或许他当时已经出现中暑眩晕的症状,下意识想往小溪方向找水喝,走到这里时,白光突然出现,将他带走,只留下了这半个脚印和焦痕。”
“有这种可能。”吕莫言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我们先去周边的人家问问,看看有没有人看到那道白光,或者注意到其他异常。”
两人沿着溪岸往坡上的三户人家走去。第一户是一对老夫妻,老爷爷正在院子里劈柴,斧头落下的声音“咚咚”作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老奶奶在灶台边忙活,看到两人走来,热情地打招呼:“是莫言和欲川啊,怎么这么早来这里?子戎那孩子没跟你们一起?”
听说吕子戎失踪了,老夫妻都很着急:“子戎这孩子我们认识,经常来坡上玩,嘴甜得很,见了我们就喊爷爷奶奶,还帮我们捡过柴。昨天下午太阳毒得很,我一直在屋里乘凉,没看到他啊,也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老奶奶放下手中的活计,仔细回忆着,“不过昨天傍晚我去溪边洗菜,好像看到水面上飘着一片白色的东西,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有点像你们说的梨花枝,上面还绑着一小块蓝色的碎布,像是从书包上撕下来的。”
吕莫言心头一紧:“那梨花枝和碎布飘向哪个方向了?”
“往下游飘了,水流得快,估计早就冲没了。”老奶奶叹了口气,“那碎布颜色和子戎平时背的书包颜色一模一样。”
第二户人家是个年轻的农妇,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农妇正在院子里晒衣服,听说子戎失踪了,脸上满是担忧:“子戎这孩子挺乖的,上次我家孩子掉进小溪,还是他帮忙救上来的。昨天下午我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大概4点左右,好像听到坡上有模糊的说话声,以为是你们几个孩子在打闹,就没多想。后来没过多久,听到一阵奇怪的‘嗡嗡’声,像是蜜蜂群飞过,又像是变压器过载的声响,持续了也就两三秒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