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北境的天，该换了（2 / 2）

他那张俊秀而苍白的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腐朽。光洁的皮肤爬满了深可见骨的皱纹，乌黑的长发在几个呼吸间就变得枯黄花白，稀疏掉落，挺拔的身躯迅速佝偻下去，变成了一具被抽干了所有生命，行将就木的干瘪骨架。

他眼中的疯狂与神性尽数褪去，只剩下一个凡人面对死亡时，最原始、最卑微的恐惧。

“不……我才是神……我是冬狼……”

他的声音，从之前那无数人重叠的宏大轰鸣，变回了一个年轻人临死前微弱不堪的嘶哑呢喃。

最终，在一阵微风中，他整个人，连同那座由无数白骨堆砌、浸透了千年罪恶的邪恶祭坛，都化作了一捧黑色的飞灰，飘散在刚刚长出的青草之上，成了这片新生土地的第一捧、也是最微不足道的养料。

一场席卷北境，酝酿了百年的巨大阴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抹去了。

山谷中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青草的沙沙声。

焰灵姬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那双勾魂的狐狸眼瞪得溜圆，红唇微张，竟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沈天君身上那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缓缓收敛，她才如梦初醒，眨巴着眼睛，一脸的意犹未尽：

“哎呀，这就完了？还以为能多撑一会儿呢。主人，您下手也太快了，奴家还没看够戏呢。”

她的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打破了山谷中的死寂。

哐当！

拓跋宏手中的弯刀，终于从他那因为过度颤抖而麻木的手中脱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得令人心悸的声响。

他那魁梧如铁塔的身躯，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与力气，双腿一软，竟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不是单膝。

是双膝。

这位在北境纵横半生，连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都未曾有过丝毫畏惧的铁血汉子，此刻，竟对着那个黑衣男人的背影，行了最古老、最卑微的五体投地大礼。

他的世界观，他半生对“力量”的认知，在刚才那神迹般的一幕中，被彻底击碎，然后又被那个男人以一种更加伟岸、更加无法理解的方式，重新塑造。

那颗高傲了半生的头颅，第一次，也是心甘情愿地，重重磕在了刚刚长出青草的、带着湿润气息的泥土之上。

“拓跋宏……及拓跋部上下……愿为大人效死！！”

他的声音，不再是枭雄的豪迈，而是信徒的虔诚。

他身后的百名狼卫，也如梦初醒，纷纷扔掉手中的兵器，学着他们首领的样子，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那场面，比朝拜传说中的冬狼之神还要虔诚百倍。

在他们的眼中，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凡人。

他是行走在人间的……真神。

沈天君没有回头，也没有去扶他们。他仿佛根本没有察觉身后的动静。

他只是抬起头，看着山谷上空。

那笼罩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灰黑色雾气，正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飞速消散。

明媚的晨光，第一次，照进了这座被遗忘了太久的死亡山谷，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件金色的神袍。

“起来吧。”

他淡淡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拓跋宏等人如蒙大赦，却依旧不敢起身，只是抬起头，用一种近乎仰望的目光，看着那个背对着他们的身影。

沈天君缓缓转过身，目光从拓跋宏那张写满了敬畏、狂热与绝对忠诚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向了山谷之外，那片广袤无垠、等待着新主人的北方草原。

“北境的天，该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