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多吃葡萄（2 / 2）

皇帝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迅速舒展，面色如常，甚至嘴角那抹笑意都未曾改变分毫。

但一直陪坐在侧的郑贵妃，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陛下颌骨线条那一瞬间的紧绷。

她面上依旧保持着温婉得体的笑容，趁着皇帝举杯的间隙，身子微微倾向御座，声音轻柔如春风拂过，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陛下，可是前朝有何烦忧？臣妾见您似有些疲惫，龙体要紧，莫要过于劳神了。”

皇帝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沉难辨，语气却温和如常：“爱妃有心了。不过是些琐务，赵吉已去处置。来，尝尝这葡萄。”

他将一碟供果赐给郑贵妃，随即又举杯向一位正在敬酒的使臣示意，将那一丝微澜完美地掩盖了过去。

郑贵妃噎了一下，顺从地低下头，柔声道：“多谢陛下，陛下无事便好。”心中却念头急转。

御座之上，皇帝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但数十年的帝王心术让他此刻显得无比镇定。

他借着饮酒的姿势，向侍立在不远处的赵吉递过一个极其隐晦的眼神。

赵吉心领神会，立刻悄然后退，消失在侧面的帷幔之后。

片刻之后，数道指令以最隐秘的方式迅速传达下去：

所有未上席的后续菜品，尤其是汤羹、炖品，一律暂停传送，秘密撤回后厨临时划出的隔离区域。

紧急启用备用的、相对简单但制作流程可控的菜品优先上席。

由御前侍卫中绝对可靠的心腹，携陛下密令，会同太医院院判，对撤回的菜品及所有御膳房现存食材、器皿进行最严格的秘密查验。

最后，严密封锁御膳房消息，所有知情者，严禁泄露只言片语，违者立斩！

于是，宴席之上的宾客们并未察觉到太多异样，只觉得后续上来的菜品似乎比之前稍显“朴实”了些，节奏也略慢了一点，但依旧精致可口，美酒更是源源不断。

歌舞照旧，欢声笑语依旧。

只有极少数心思缜密的重臣，或许隐约感觉到陛下身边的气氛似乎比之前更凝重了几分，赵吉的身影也出现得更为频繁。

但在这盛大的场合下，谁也不会、也不敢多想。

皇帝依旧谈笑风生，应对自如，只是那笑意，未曾真正抵达眼底。他每饮一杯酒，每尝一口菜，心中那根弦都绷紧到了极致。

这场原本彰显国威的盛宴，此刻于他，不啻于一场煎熬。

盛宴，在表面的一片祥和与暗地里的极度紧张中，缓缓推向尾声。

当最后一道甜品呈上，歌舞渐歇，皇帝终于宣布宴毕，亲自将微醺的使臣们送至殿门，尽足了礼数。

转身回到内殿的刹那，皇帝脸上所有的温和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铁青和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赵吉！”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恐怖威压，“传密旨，给朕查！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胆敢弑君叛国的悖逆之徒给朕揪出来！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赵吉正要派人去监察卫传话，只见皇帝又一抬手，脸上露出沉吟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