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太子血诏(2 / 2)
车厢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侍女芷兰那单薄却挺直的身影出现在车辕上。她面色苍白如纸,但依旧强自镇定,在无数军士冰冷审视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下车。 跳动的火把在她清秀的脸上投下晃动不安的阴影。靳宁阴冷的目光如跗骨之蛆紧随其身。根本不待进一步的指令,一群如狼似虎的南军士兵已然一拥而上!
接下来的半盏茶时间,变成了一场公开的、粗暴的羞辱:
-撬! 士兵粗暴地用戟柄甚至佩刀撬开马车底板的缝隙,木屑纷飞,刺耳的摩擦声不绝于耳。
一戳! 长矛的尖锐矛尖毫不留情地反复捅刺着车厢内壁包裹的绸缎和软垫,发出噗噗的闷响,丝绸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翻! 车内的锦缎靠枕、狐皮毯子甚至芷兰随身带来的那个小小包裹都被粗暴地抖开,每一寸布料都被粗糙的手仔细摸索捏压。
马车的铜饰被刮出深深的划痕,精美的雕花板被撬裂了好几处,整个车架在野蛮的检查下发出痛苦的吱呀声,仿佛随时会散架。两名随行的太子府护卫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拳头在身侧紧握得骨节发白,咯咯作响。
一名身材粗壮的什长检查完车厢外部,似乎仍不放心,又将手伸向了芷兰刚刚乘坐的位置,意图摸索坐垫之下。芷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停止跳动!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脊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那封太子的亲笔帛书,正紧贴着她胸口最柔软、最温暖的地方!
就在那什长粗糙的手指即将碰到坐垫下方那道缝隙的刹那,蒋干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够了!那里难不成还能藏下一个大活人?检查车底、夹层即可!”
什长动作一僵,悻悻然收回手,不满地瞥了蒋干一眼。芷兰屏住呼吸,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几乎掐出血来,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一番折腾之后,自然“一无所获”。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芷兰望着那辆几乎被拆散、伤痕累累的马车,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的悲愤,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指向那些面无表情的士兵,“这车是殿下平日都极为爱护的……你们如此毁损,就不怕殿下降罪吗?!”
靳宁嗤笑一声,慢悠悠地踱上前几步,姿态矫揉造作:“哟呵~ 太子殿下降罪?” 他那夸张的假笑堆在脸上,如同戴了一张拙劣的面具,“咱家也是奉了皇命,奉了江都尉之令办事。殿下要怪,也得怪那些行巫蛊祸国殃民的奸贼,岂能怪罪我等忠心王事、恪尽职守的奴婢?这道理,陛下懂,想必……以仁孝闻名天下的太子殿下,更应该‘体谅’、更‘明白’!”
他刻意加重了“明白”二字,眼神中的嘲弄与恶毒几乎要满溢出来。
蒋干心中暗叹一声,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让这位东宫侍女受辱更深,也更可能坏了东宫或许正在进行的、某种机密至极的大事——他混迹宫廷多年,隐隐猜到如此深夜冒险出行,必有天大的缘由。
“芷兰姑娘,”蒋干低沉地开口,尽量不让丝毫情绪流露,语气公事公办,“验看已毕,车马虽损,未伤根本。你若有要事需面见皇后娘娘,还请速去,莫在此延误了时辰。”
他这是在急切地暗示她尽快脱身,并将冲突的焦点引向“耽搁时间”而非“抗拒检查”。
芷兰浑身剧烈一震!极致的愤怒几乎让她忘了自己肩负的使命!蒋干这看似冰冷的提醒却如同兜头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她的怒火,唤醒了她沉重的责任。
她俏脸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强行压下几乎要破口而出的责骂,深深地、充满屈辱地看了一眼那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马车和一旁得意洋洋、趾高气扬的靳宁,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努力稳住颤抖的声音:
“……多谢蒋郎中提点。” 她低语一声,声音微不可闻。随即,她甚至不再看一眼地上的狼藉,仿佛那破碎的马车与她再无半点瓜葛。
她挺直了那看似纤细却此刻蕴含着钢铁般意志的腰背,目光重新变得沉静而坚毅——在那深深的宫门之内,有她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的使命!
她不再有半分停留,也没有再看向那些士兵,径直朝着那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宫门甬道,迈着看似平静却每一步都蕴含巨大力量的步子走去。纤细的背影在巨大的宫门映衬下,显得如此孤绝而决然。
看着她那倔强不屈的背影就要消失在宫门后浓郁的黑暗中,靳宁捻着拂尘,嘴角勾起一丝一切尽在掌握般的阴冷弧度。 蒋干则依旧站在原地,手按刀柄,望向深宫内苑那一片漆黑的方向,神色复杂难明。宫门上高悬的风灯,在子夜冰冷凝固的空气中,将他们的身影拉得细长而扭曲,如同鬼魅。
就在这一片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沉寂即将被宫门吞噬之时,远处街巷深处,隐隐传来——
梆!梆!梆!
三声清晰、单调、冰冷,如同死神逐渐逼近的脚步般的黄杨木梆子响,沉闷而极具穿透力地敲打在长乐宫死寂的夜空里,无情地宣告着又一个时辰的流逝,预示着黎明前的黑暗最为凶险。
然而,就在芷兰的身影即将转过宫墙拐角,没入安全地带的前一瞬,靳宁那尖细滑腻、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再次尖锐地响彻空旷的宫门广场:
“站住!咱家说过让你走了吗?谁知道你的身上有没有藏着什么违禁的物件?蒋郎中,还愣着作甚?接着给我——搜、她的、身!”
最后三个字,他一字一顿,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