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48天 安静(3)(2 / 2)
我开始大笑,笑得眼泪直流。多么讽刺啊,我以为自己是孤独的幸存者,实际上却是被世界遗忘的幽灵。那些自动补充的食物,神秘变干净的衣服,突然出现的日记本——都是在照顾我,就像照顾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
夜幕降临,我没有开灯。黑暗中,我坐在客厅地板上,抱着膝盖。偶尔,我会听到微弱的声响——像是脚步声,或是东西被移动的声音。但我转过头,什么都看不到。
你们在看我对吗?我对着黑暗说,看着我崩溃很有趣吗?
沉默。
求求你们,至少给我一个回应。告诉我为什么选中我?
依然沉默。
我闭上眼睛,尝试回忆消失日前最后正常的记忆。那天早上我做了什么?和往常一样起床、洗漱、吃早餐、准备直播内容。没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偏偏是我?
凌晨时分,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我站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箱里,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拍打玻璃,尖叫,但没有人转头看我。他们的目光直接穿过我,就像我根本不存在。
醒来时,阳光再次充满房间。餐桌上摆着新鲜的早餐,昨天的脏盘子已经不见了。浴室里放着干净毛巾,我昨晚扔在地上的衣服被收走了。
这种无微不至的比虐待更令人毛骨悚然。至少虐待证明他们承认你的存在,而这种只是在提醒你有多么无关紧要。
我决定做个实验。在纸上写下:如果你能看见这个,请给我一个信号。
我把纸条放在茶几上,然后背对着它坐在沙发上数到一百。转身时,纸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新纸条:什么样的信号?
笔迹是我的。
我浑身发抖。他们能阅读,能书写,能模仿我的笔迹,但就是不肯现身。我写下新问题:你们是谁?
等待。转身。新回答:我们是照顾你的人。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被选中了。
被谁选中?为什么?
这次没有新纸条出现。我等了整整一天,公寓里再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我的问题触及了某个他们不愿讨论的边界。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尝试了各种方法与他们沟通:摆放物品形成特定图案,在镜子上用口红写字,甚至尝试用监控设备捕捉他们的影像。全都失败了。他们只回应最基础的需求,对任何关于真相的探究都保持沉默。
一个月后,我在浴室镜子上发现一行用雾气写下的小字:适应比反抗更容易。
我愤怒地砸碎了镜子。
两个月后,我开始出现新的幻觉。有时眼角余光会捕捉到人影,但转头就消失;深夜会听到模糊的说话声,像隔了几层墙壁;最可怕的是有次醒来,发现枕头上有不属于我的长发。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疯了。也许从来没有什么被静音的人,这一切只是严重精神分裂的产物。但那些过于精确的细节——提前准备好的衣服,我喜欢的食物品牌,模仿得惟妙惟肖的笔迹——又不像幻觉能做到的。
第三个月的第一天,我在书架上发现了一本新书:《论孤独的七十二种形态》。翻开扉页,上面写着:送给特别的你。
我崩溃了,把书撕成碎片。然后我注意到撕碎的纸页背面有图案——拼起来后是一张城市地图,某个地点被红圈标记。
这是线索吗?还是另一个折磨我的游戏?
我决定去看看。地图标记的是城市边缘的一座废弃工厂。驱车到达后,我发现厂区大门上挂着一块新牌子:潇潇的探索乐园。
我的血液凝固了。他们不仅在观察我,还在为我设计。这整个空无一人的世界,可能都是精心布置的舞台,而我是不知情的演员。
工厂中央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台老式录音机和一张纸条:按下播放键。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按下了按钮。
恭喜你找到了这里,潇潇。录音里是我的声音,但语调陌生,这是第23次循环,你已经比前几次进步多了。想知道真相吗?继续寻找吧。提示:检查你直播间的后台数据。
录音结束。我站在空荡荡的工厂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回到公寓,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尝试登录我的直播平台账号。令我惊讶的是,竟然登录成功了。后台数据显示,消失日那天的直播有3,247人观看,直到——直到一个管理员账号强行终止了直播,并标记该用户已静音。
。这个词再次出现。
我搜索了这个功能的含义:平台用来处理违规主播的终极手段。被静音的主播可以继续直播,但不再有任何观众能看到或听到他们。对主播而言,一切看起来正常,只是观众数永远为零。
我的整个世界突然颠倒过来。如果直播平台的功能可以扩大到现实世界呢?如果某种存在对我执行了现实版的,让我能看见世界却无法被世界感知呢?
这个念头太疯狂了,但又完美解释了一切。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决定。既然自杀只会重启循环,而反抗毫无意义,那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接受这个透明的牢笼,接受这种被静音的存在。
第二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吃他们准备的早餐。然后我坐在阳台上,看着
我认输。你们赢了。
风吹过街道,卷起一片落叶。在那一瞬间,我几乎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人影闪过,但也许只是错觉。
毕竟,这个世界如此安静。
安静到只剩下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