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第155天 还阳(1)(2 / 2)
冰冷的江水包裹我的那一刻,我甚至有一种报复的快感——让你们逼我!让你们要钱!现在,你们满意了吧!
……
回忆至此,我的魂魄都在剧烈颤抖。冰冷的冥河水也无法冷却我那沸腾的怨气。
“你看!”我对那岸边的引渡者嘶吼着(尽管没有声音),“是她们!是她们的贪婪和无情逼死了我!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守护我们爱情最后的尊严!我凭什么要在这里受罚?该受审判的是她们!”
引渡者沉默着,仿佛亘古不变的礁石。良久,那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执念深重,蒙蔽汝眼。阳世种种,皆有其因果。汝只见自身之苦,可知他人之痛?”
“他人之痛?”我几乎要冷笑出来,“她们痛什么?痛没拿到那九万九千八吗?”
“陈默,”引渡者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判官念你阳寿未尽,枉死怨气凝结不散,特予你一个机缘。许你魂魄重返阳间一日,自今日卯时起,至明日卯时止。然,你不可与任何生人接触交谈,彼亦看不见、听不见你。你且自去观看,一日之后,自有分晓。”
重返阳间?一天?
还不等我消化这个信息,一股巨大的吸力骤然传来。我感觉自己的魂魄被猛地从冰冷的冥河中抽离,投向一片模糊的光晕。周围的景象飞速旋转、扭曲,最后化为一片混沌。
……
再次恢复感知时,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熟悉的房间里。
这是我的家,我和父母同住的家,也是原本计划中,接亲后要回来的“新房”。房间里还贴着崭新的喜字,窗户上挂着红色的拉花,床上铺着大红的龙凤被套……一切布置都洋溢着喜庆,此刻却显得无比刺眼和诡异。
因为,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足以让人窒息的悲伤。
我看到我的母亲,她瘫坐在我的床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件我平时常穿的夹克。她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大半,脸上泪痕交错,眼睛肿得像核桃,空洞无神地望着窗外刚刚泛起的鱼肚白。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肩膀在无声地剧烈耸动,那是一种悲伤到极致的麻木。
我爸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夜之间,那个在我心中永远顶天立地的男人,脊梁仿佛彻底弯了。他双手捂着脸,指缝间有湿痕,花白的头发凌乱。地上,散落着好几个烟头。
“我的儿啊……”母亲终于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鸣,声音破碎不堪,“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怎么就扔下妈走了啊……你让妈怎么活啊……”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用脸摩挲着那件夹克,仿佛还能感受到儿子的体温。
我爸猛地抬起头,双眼布满了血丝,他一把将母亲连同那件夹克一起搂在怀里,声音哽咽,却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镇定:“别哭了……孩子他妈,别哭了……默儿他……他走了,我们得……我们得……”他想说“我们得撑住”,但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化作了一声沉重的、仿佛来自肺腑深处的叹息。
我看着这一幕,魂魄像被撕裂一样疼痛。我想冲过去,抱住他们,告诉他们我在这里,我没死!可我伸出手,却直接穿过了他们的身体。我大声呼喊,他们毫无反应。
我忘了,我现在只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游魂。
我从未见过父母如此脆弱、如此绝望的样子。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总是唠叨而温暖,父亲总是沉默而坚强。他们为我的婚事操碎了心,拿出所有积蓄,欢天喜地地准备,期待着儿子成家立业的那一天。可现在,所有的期待都化作了泡影,所有的喜悦都变成了锥心之痛。
是我……是我亲手造成了这一切。
那股支撑我跳河的怨气和所谓的“尊严”,在父母这无声的悲痛面前,开始动摇,变得苍白无力。为了赌一口气,为了所谓的“证明”,我竟然用如此惨烈的方式,将世界上最爱我的两个人,推入了无底的深渊。
我的心,开始滴血。比冥河水更加冰冷。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我爸擦了把脸,勉强站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我的大伯和几个堂兄弟,他们脸上都带着沉痛和疲惫。
“哥,嫂子……”大伯声音沙哑,“那边……潇潇家,闹起来了。她爸妈,还有她那个姨妈,带着一帮人,在我们家楼下……说要讨个说法……”
“说法?”我母亲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燃起了我从未见过的怒火和恨意,“他们还要什么说法?是他们逼死了我儿子!是他们!他们还有脸上门来闹?!”
我父亲脸色铁青,拳头紧紧攥起,骨节发白。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压下那滔天的愤怒:“让他们闹!我现在就去看看,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样的‘说法’!”
一种强烈的不安攥住了我。事情,似乎并不像我死后所想的那样简单。潇潇家,他们还想干什么?
我跟着父亲和大伯他们,魂魄穿门而出,飘向楼下。
我倒要看看,这逼死了我的人家,究竟还能无耻到什么地步?而那个我曾深爱过,最终却让我绝望的女人,潇潇,她现在,又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