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9章心之忧矣(1 / 2)
深秋的黄河,仿佛也被连日来的战火搅得更加浑浊汹涌。
河东郡县,大河北岸。
当初升的朝阳勉强穿透笼罩在河面上的薄雾与硝烟时,河东岸的骠骑军阵营中,响起了惊天动地,震人心魄的战鼓之声。
和前几天较为迟缓,稀疏,甚至有气无力的战鼓声截然不同!
这战鼓声密集如同冰雹坠,自然而然的就带出一股杀伐之气,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陕津曹军大营,被这突如其来的战鼓声吓了一跳。
几乎不用特别号令,曹军兵卒在本能的驱动之下,略有些慌乱地从营帐中冲出,抓起武器奔向各自的防位,脸上大多带着睡眠不足的疲惫和深切的惶恐。
可是片刻之后,大河之北又偃旗息鼓下去……
摆在桌面上的疲兵之策,可怎么防?
曹军营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连日来对方不间断的修建浮桥,真真假假的攻势,让这些本就并非最精锐的曹军士卒疲惫不堪。
疲惫,就带来了精神不振,而精神不振,就难免士气崩。
营地里四处可见未能完全清理的垃圾和便溺痕迹。
某处软塌塌的,被踩出了脚印的地方,并不是被水浸润的低洼,而是……
曹军营地外围虽然会建造一些简易的厕所,也会明令禁止在营地内随意大便,倾倒污秽,但是么,并没有什么鸟用。
曹军营地之内,空气中混杂着粪臭,汗臭,土腥和一些霉味。
而很显然的,营地之中所有人都似乎闻不到这些味道,即便是他们会下意识的在看到某些低洼变色的地方就抬脚跨过去。
当然,也有些倒霉鬼步伐没能调整好,一脚踩了进去,但是大多数时候也就是抖抖腿,咒骂一声,并不会改变什么……
他们永远留存在了旧习惯,旧制度之中,而不断变化的,只有北岸的骠骑军。
又是一阵金鼓大作,就在曹军兵卒以为这一次又是假消息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呼喊声!
『砲车!敌军砲车!』
曹军瞭望塔上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这是骠骑军今天给予曹军的『惊喜』。
只见对岸河东方向,数十架经过重新校准和加强的骠骑军投石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至阵前!
这些砲车明显比曹军营地内的投石车要更加庞大,结构也更显复杂,而且可以直接推动,而不仅仅只能是原地组装。
伴随着骠骑军的临阵军校的令旗狠狠挥下,巨大的砲臂带着令人牙酸的绞盘转动声猛然扬起,将一块块远比曹军还更加硕大的石弹抛向天空!
这些石弹带着令人胆寒的呼啸,划破秋日清晨微寒的薄雾,如同来自地狱的陨石一般,朝着陕津曹军的砲车阵地,以及在那些砲车周边,匆忙集结的,尚未完全进入状态的工匠士卒倾泻而下!
『轰!』
『砰!』
『哗啦——』
石弹陆续砸,发出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段新近加固的木制女墙被石弹直接命中,如同纸糊般碎裂开来,木屑裹挟着碎石四处激射,将后面几名躲闪不及的曹军士卒打得头破血流,惨叫着倒地。
那些曹军砲车,成为了最先被献祭的器物。
时不时有砲车被呼啸而来的石弹砸中,一些是擦边而过,修一修或许还能用,但是那些被砸中了关键的支撑架的砲车,就像是击中了要害一般,顿时全身颤抖起来,然后在长长的一声呻吟当中,整个砲车轰然解体,扭曲的木材、断裂的绳索和边上不幸被卷入的操作士兵的肢体,混合在一起,被抛向空中,又混杂着血雨下。
除了砲车阵地之外,周边的一些防御工事也是被波及。
一处夯土垒墙被一枚石弹正面命中,顿时塌陷下去一大块,尘土飞扬,躲在后面的一名弓箭手直接被当场碾成肉酱,其余的弓箭手惊慌失措地向后溃散。
惨叫声、惊呼声、木材断裂声、土石崩塌声、以及伤者绝望的呻吟声瞬间响成一片!
曹军阵地一片狼藉,血腥气迅速弥漫开来。
『还击!快给老子还击!』
指挥砲车的曹军兵卒军校躲在坑中,却是疯狂的嚎叫着,甚至不惜拿着战刀砍倒了两名实图逃跑的工匠,下令让其余的兵卒和工匠重新去推动绞盘,拉动长臂。
在号令和战刀之下,一些残存的,位置也相对比较靠后的曹军砲车开始还击。
曹军兵卒工匠们冒着对岸飞来的石弹,紧张地装填、发射。
曹军的石弹同样呼啸着飞向对岸,在对岸的骠骑军阵地上砸起阵阵烟尘,偶尔也能看到对方砲车被击中损毁的景象。
然而,两岸的兵卒都能很清晰的看出,曹军砲车无论是在数量、射程、发射速度还是石弹的破坏力上,都明显于下风。
对岸骠骑军的砲击显得更加精准、凶猛和有组织性,往往能集中火力打击曹军的某一处要害。
砲石交飞的轰鸣声持续不断,仿佛两头巨兽在隔河咆哮角力,但曹军这头,显然已经伤痕累累,气力不济。
在双方的砲车石弹都消耗得七七八八,尤其是曹军营地内的砲车被河东远程火力压制得受损严重之下,大河中出现了新的威胁……
或许是更为致命的威胁。
来自潼关方向的数艘骠骑军楼船,如同移动的堡垒般,徐徐逼近了陕津渡口。
这些楼船的船体明显经过加固,吃水颇深,在曹军砲车阵地几乎被摧毁的情况下,走得四平八稳,即便是偶尔有曹军的石弹弩枪呼啸而来,也是有惊无险。
但是对于陕郡沿岸的曹军来,就不一样了。
船楼之上,垛口后方,密集的弩手居高临下,利用高度优势,向曹军岸防阵地倾泻着如同飞蝗般的弩箭。
这些弩箭力道强劲,射程远超普通弓矢,专门瞄准曹军沿岸的远程阵列下手。
至于那些早早将盾牌顶到了脑门上的曹军刀盾手,则是半天都未必能等来一支流矢。
那些曹军弩车操作手,弓箭集结阵地,以及任何试图集结反击的队伍,才是骠骑楼船弩手的重点关注对象。
一阵阵密集的箭雨下,往往就带来一片伤亡,进一步压制着曹军的活动空间和反击能力,迫使许多曹军士卒只能紧紧蜷缩在残存的工事后面,不敢轻易露头。
更让曹军士卒心惊肉跳的,是对岸的骠骑军步兵在投石车和弩箭的双重掩护之下,再次展开了声势极其浩大的渡河攻击准备。
数十艘大大的船只和木筏被骠骑军士卒推入水中,密密麻麻地几乎铺满了靠近河东一侧的河面。
几十面的三色战旗在沿岸展开,三四千名骠骑兵卒,随着军官的命令,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朝着河岸涌动而来,秩序登船登筏。
而后续还有工匠推着装载着木料的车辆靠近河岸,在震天的战鼓之中,叮叮当当的又开始搭建浮桥。
河东骠骑军展开的这架势,仿佛是要在下一秒,就把在北岸的钢铁洪流送到南岸来,展开血腥残酷的肉搏战,将曹军营地内的所有人撕成碎片。
河东骠骑军展现出来的巨大压力,如同无形并且不断上涨的汹涌潮水,一波猛过一波地拍打着陕津曹军营这一条千疮百孔,有些摇摇欲坠的防线。
许多曹军士卒的脸色变得惨白,握着兵器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队伍中开始出现骚动,有人下意识地向后挪动脚步,寻找着可能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