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送行(1 / 2)
衔接夏日的暴雨将薄如蝉翼的纸钱狠狠砸入土地,江绾的仪仗赶到颜府时,正与棺椁擦肩而过。
纵使队伍中有颜氏家奴脚步踌躇,但都已得到了吴夫人的死令,没有人敢这么做。
“陛下。”婋殿下挥了一把面上雨水,将伞递交给旁人,独自向那比他们出殡还要壮大的队伍走去。
江绾到底是来了,可她却忽而觉得这没有任何意义。尽管她还亲自撰写了悼词,但那字里行间读起来都不像是她亲的亲笔。
“府上并未接到宫中诏令,祖母也并不知晓陛下亲临,还请陛下恕罪!”
婋殿下跪落的衣摆漂浮在积水之上,她的声音盖过了雨声、乐声以及空中的雷鸣。
江绾并不在意那远去的队伍,只要她的孩子还在她的身边,那些分道扬镳的背影于她而言,就跟流入雨道中的积水没有任何区别。
“幽州又生动乱,你知道这次,他们说朕什么吗?”
江绾摆了摆手,轿夫们齐齐曲下了膝盖,使偌大的轿辇平行于水面之上。
婋殿下扫过那些衣摆拍打出的层层涟漪,不禁加快了语速:“儿臣不知。”
“嗯。”江绾扭过了头,尽管她心中关于诏书的疑问呼之欲出,却还是没能向眼前人提起。
如果当年,如果当年赵弘给每一位藩王都送去了一份诏书,那齐王的到底在哪?
汤州之役她搜遍全城都没能找到的东西,难道真的时隔数十年出现在了幽州?
或是藏在了颜府?那为什么颜言造反时,也从未将其呈示?
“勇武侯与宋将军在前线争得你死我活,待吴大将军出征后,朕会下令将勇武侯调回,届时,你跟着她南下平乱吧。”
“是...”婋殿下被这莫名其妙的调令打了个措手不及,她虽然也曾跟在重臣身后游走于动乱之中,但她不明白此时被调回的为什么会是白斐然。
数月前坷硕里失守,五万大昭士兵被俘,宋将军贸然劫营却又送两万,他死里逃生后一蹶不振。
白斐然主动请缨从东部突袭,效果显着,一举包抄在宋军之前,可如今有功之人却被撤回来,这难道不让将士寒心吗?
当她反应过来,鼓起勇气想问江绾是否另有安排时,只见队伍已行至末尾,那撑伞宫女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怯生生地转到了她的身后,为她挡住了如瀑雨幕。
天色初晴,莺啼婉转,满城皆是喜色。
人群中哭悲与高喝交织着,更叫葛颂心烦意乱,她倚在马车窗边绞着帕子,心中愤愤不平,只叹吴子言这说走就走,也不知道走之前给她个名分。
可还没等她抱怨出声,身下马车就不明所以地颤动了起来,她撩帘一看,忽见锋利的铜戈扫过檐边,前方马匹因此受惊踏步。
葛颂正想装笑对那士兵说没关系,但突如其来的短鞭却不给她机会,直接打得那人痛呼求饶。
栗色马鬃拂过锦衣,持鞭之人的手背莹白如炽阳般显眼,瞬间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修长的手指越靠越近,穿过深色布帘,毫不费力地将其挑起,让被阳光镀了金的长发垂落而下,遮挡住了她与面前那张绝世容颜之外的所有杂乱。
“夫人没事吧?”
葛颂愣愣地点了点头,不曾想挑动她心绪的,竟然是个如此年轻的女人。
“哎呦,”昭阳座下不稳,转头警示后又对葛颂讪笑,“这道路太窄,连本宫的座驾都敢挤。”
“殿下若不嫌弃,可进来随妾身一起。”葛颂展袖相邀。
不知怎么,她的眼睛突然就变得僵滞,盯着储君的动向连眨眼都不肯,生怕在那张脸上捕捉到一丝不愿。
“多谢。”昭阳咧开嘴角,立起身子调动马匹。
不一会儿,一尘不染的长靴率先踏入了马车,随着昭阳弓身,她系在发间的玉饰被荡到了肩前,籽料泛着莹润的光泽,仿佛于她的瞳光、唇滟都同属一脉。
“见过夫人。”
葛颂掩唇轻笑,垂首道:“妾身哪称得上什么夫人。”
“大将军不仅将他的父母托付给了夫人,更是将吴夫人接入了府中由您照拂,怎么称不得?”昭阳反问,恭顺至极。
葛颂听着心中欣喜,连储君都认同了她的身份,那想必娶不娶也就是迟早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