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继续当将军(2 / 2)
傍晚时,孙传庭从大同派人送来封信,字写得歪歪扭扭:“陛下,朱慈炤果然在工坊帮忙,还说会做木轮。少年(指周显儿子)见了他,掏出玉佩就哭了,说找到表哥了。另,王承恩总往工坊的后院钻,不知在捣鼓什么。”
朱由检把信递给杨嗣昌,自己则拿起块糖糕,慢悠悠地说:“让王承恩把后院的门锁好,别让闲杂人等进去。”
夜色渐浓,洪承畴提着盏灯笼往工坊去,说是要看看新做的木轮。杨嗣昌跟在后面,见他灯笼的光晕里,有个小小的影子一闪而过,像是个穿布衣的少年,手里攥着块玉佩,正往工坊的后院跑。
他刚要开口,就见洪承畴回头,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灯笼的光落在工坊的木门上,门环上挂着把新锁,锁孔里插着半块玉佩,正是那对“宸”字玉佩剩下的一半。
风从湖面吹过来,带着桂花的甜香。水车的轮子还在转,吱呀作响,像谁在低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工坊后院的月光薄得像层纱,王承恩正蹲在墙角刨坑,手里攥着个小木盒。洪承畴的灯笼照过去时,他手一抖,木盒摔在地上,滚出个锈迹斑斑的铜锁,锁身上刻着“魏”字。
“王公公在埋什么好东西?”洪承畴把灯笼往坑边凑了凑,见土里露着半截账本,纸页黄得发脆。
王承恩慌忙把账本往怀里塞:“没……没什么,是魏家的旧东西,留着碍事。”
“碍事?”杨嗣昌从树后走出来,“孙将军说你总往这儿跑,原来是在藏账本。”
王承恩脸涨得通红,手里的账本却攥得更紧了。这时,墙头上忽然探出个脑袋,是朱慈炤,怀里还抱着个木轮:“王公公,这轮子做好了,你看看合不合用?”
他跳下来时没站稳,怀里的木轮滚到杨嗣昌脚边,轮子里卡着张纸条,是周显儿子写的:“表哥说,工坊的地窖里有火药,是当年魏家防贼用的。”
洪承畴眼睛一瞪:“火药?”
王承恩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是……是老奴藏的,想着万一有乱兵,能护着工坊……”
“护工坊?”朱由检的声音从月亮底下飘过来,他手里还捏着块没吃完的糖糕,“还是护着藏在火药桶里的东西?”
众人回头,见朱由检身后跟着个少年,正是周显的儿子,手里捧着个铁皮盒子。“陛下,这是从地窖里找的,上面有‘宸’字。”
打开盒子,里面是半张地契,写着大同城西的一处宅院,落款是魏国公的亲笔。杨嗣昌忽然想起,孙传庭的旧部就住在那附近。
“看来魏家早就把后路铺好了。”朱由检把糖糕渣掸在地上,“王承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地窖里有这个?”
王承恩嘴唇哆嗦着,从怀里掏出本小册子,封面都磨掉了:“这是……这是先帝让老奴保管的,说等宸儿长大了,就把地契给他。”
册子里面夹着张画像,画着个穿虎头鞋的小孩,怀里抱着个木轮,眉眼竟有几分像朱由检小时候。周显的儿子忽然指着画像:“这是我娘画的!她说表哥小时候最爱玩木轮!”
朱慈炤挠了挠头:“可我娘说,我表哥三岁就病死了。”
工坊的门忽然被推开,孙传庭提着个酒葫芦走进来,身上的甲胄还没卸:“谁说病死了?”他把酒葫芦往桌上一墩,“我查了大同的户籍,二十年前确实有个叫‘宸儿’的孩子,后来被一户姓孙的人家收养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块玉佩,和之前的凑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宸”字。“这是我爹临终前给我的,说我小时候总喊着要找魏家的小姐姐。”
王承恩忽然哭了:“原来你就是宸儿!老奴找了你这么多年……”
朱由检啃着糖糕,忽然笑出声:“这么说,孙将军小时候还跟魏家的姑娘订过亲?”
孙传庭脸一红,把酒葫芦往洪承畴怀里塞:“别听他胡说。”
洪承畴却拿着地契在灯笼下晃:“这宅院现在是空的,要不咱们修修,给孙将军当婚房?”
杨嗣昌正要看朱由检的反应,却见他盯着墙角的木盒,里面的铜锁在月光下闪着光。“这锁,”他忽然开口,“是魏家工坊的样式,钥匙应该在……”
话没说完,朱慈炤从怀里掏出把小铜钥匙,正是从周显密室里找到的那把。“这个能打开吗?”
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开了。里面没有金银,只有张纸条,是魏国公写给先帝的:“若吾儿宸儿愿归魏家,便将工坊交给他;若他愿留孙家,便让他安稳度日。”
夜风从工坊的窗缝钻进来,吹得灯笼晃了晃。孙传庭拿起纸条,忽然挠了挠头:“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孙家亲生的,就是没敢问。”
“现在知道了,打算怎么办?”朱由检把最后一块糖糕塞进嘴里。
“还能怎么办?”孙传庭把酒葫芦抢回来,“继续当我的将军,顺便……帮着照看工坊。”
周显的儿子忽然举手:“我也想留下!我会做木轮!”
朱慈炤也跟着点头:“我也留下喂马!”
王承恩抹了把眼泪:“老奴也留下,给他们烧饭!”
朱由检看着闹哄哄的一群人,忽然朝杨嗣昌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走出工坊,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陛下早就知道孙将军是宸儿?”杨嗣昌忍不住问。
“先帝临终前跟我说过。”朱由检望着工坊的灯火,“他说魏家有功,不能让后人受委屈。”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个木头做的小令牌,刻着“宸”字,“这是从养心殿的梁上找到的,先帝藏的。”
工坊里忽然传来洪承畴的喊声:“陛下,快来!孙将军说要给咱们做新的水车!”
朱由检把令牌塞进杨嗣昌手里:“替我收着。”然后大步往工坊走,披风在风里飘得像只白鸟。
杨嗣昌握着令牌,忽然发现上面刻着极小的花纹,和太庙香炉底座的印记一模一样。远处的水车还在转,吱呀声混着工坊里的笑闹,像支没谱的曲子,在月光里飘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