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意识风暴（1 / 2）
棱镜之间的光芒，恒久而柔和，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辰，静静照耀着这片由纯粹秩序构筑的奇异空间。乳白色的静滞庭园能量依旧温柔地包裹着星语，修复着她意识结构上那细微的损伤，巩固着第一阶段净化的成果。就在片刻之前，她还沉浸在这种劫后余生的虚脱与获得知识的充实感之中，甚至对神秘的瑞多兰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基于理性判断的信任。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那条冰冷的“低优先级异常记录”，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她刚刚构建起来的、脆弱的安全感壁垒。
“高度扭曲的逻辑湮灭特性”…
这几个字在她的意识核心里反复回荡，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更深沉的寒意。那不是描述她自身力量的词语，不是混沌本源的狂野不羁，也不是星锚融合后的奇异波动，而是…属于方舟智库，属于那终极毁灭武器“归零”的、最本质的特征！
她的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试图回溯、解析那一刻的每一个细节。
方舟核心的爆炸…规则断裂点的极致不稳定跃迁…星锚核心在最后关头汲取的、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她自身燃烧意志的引导…
是了！就是在能量最为混乱、法则几乎彻底崩溃的那一刹那！“归零”的力量，那足以将逻辑基石都彻底湮灭的恐怖能量，必然有一部分被卷入了能量风暴的最中心！它可能并未直接作用于她，否则她早已灰飞烟灭。但它极有可能像最细微的尘埃，像放射性物质的残留，附着在了主导那次跃迁的核心能量上——也就是她的意志与星锚融合后的混沌本源之上！
因为它太过微弱，太过“异常”，甚至与她自身的力量性质截然相反，所以在此之前，她毫无察觉。就像一个人无法嗅到自己身上沾染的、极微量的特殊化学药剂的味道。
但瑞多兰的监测系统，这个专注于秩序与混沌边界、对任何“异常”和“污染”都高度敏感的尖端造物，却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丝不和谐的“杂音”！
他们将其记录在案，标记为“疑似关联事件”。他们目前或许只是将其视为一个有趣的研究样本，一个伴随着“漂泊者”而来的、未解的谜题。
可星语深知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方舟智库…先驱者…那些冰冷的、以“净化”为名行毁灭之实的造物主！它们对“归零”的力量必然拥有最高层级的感知和追踪能力！这缕极其微弱、但性质无比纯粹的“逻辑湮灭特性”残留，在它们眼中，恐怕就像黑暗宇宙中一颗无比明亮的信标！
瑞多兰的哨站或许能屏蔽常规的探测，或许其所在的混沌海边缘位置本身就难以追踪。但这缕来自它们终极武器本身的“气息”呢？这如同在深海中留下一缕无法消散的、独特的气味，猎鲨能否循迹而来？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冰冷的手指紧紧攥住，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尽管那只是她意识体的模拟反应。她的呼吸（同样是意识模拟）变得急促，静滞庭园的能量似乎都无法再抚平她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
她刚刚才看到一丝摆脱噩梦的曙光，难道立刻就要面对将更大灾难引向潜在庇护所的命运？瑞多兰如果意识到这缕“气息”可能带来的风险，他们秉持的“中立原则”还会继续庇护她这个“麻烦之源”吗？
他们会怎么做？将她驱逐？还是…更彻底地“净化”掉这风险，连她一起？
无数的念头和可怕的猜想如同暴风雪般席卷她的意识，刚刚稳定下来的意识结构甚至开始微微震颤，那被压制下去的深灰烙印似乎都在这剧烈的情绪波动下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不行！必须冷静！星语猛地咬紧牙关（意识层面的），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制住几近崩溃的情绪。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是星语，花园文明的宇航指挥官，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边缘的考验，绝不能在这里失去方寸。
首先，要确认信息。这条记录是“低优先级”、“待查”，意味着瑞多兰目前尚未给予高度重视。这是唯一的好消息，也是她目前最宝贵的窗口期。
其次，绝不能主动暴露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瑞多兰知道她已经知晓了这个信息，更不能让他们意识到这背后可能关联的巨大风险。一旦他们开始深入调查，天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
最后，必须想办法…解决或者隐藏这个“印记”！在瑞多兰察觉其真正意义之前，在可能的追猎者循迹而来之前！
可是，怎么做？那可是“逻辑湮灭特性”，是方舟智库最高武器的残留！连瑞多兰的净化棱镜都未曾提及能处理这种东西——他们之前的净化目标是她意识中的混沌烙印，与这缕“印记”性质完全不同，甚至可能截然相反！
她能依靠谁？星锚？星锚核心静静悬浮，混沌光点平稳闪烁，它似乎对自身可能携带了这缕危险的“印记”毫无所知。它只是本能地吸收、转化能量，守护着她。
靠自己？她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连感知都感知不到。
求助瑞多兰？不！这无异于赌博，赌瑞多兰的技术能处理，赌他们的“互助协议”和“研究兴趣”能压倒对潜在风险的评估。赌注是她的一切，甚至可能包括瑞多兰哨站本身的安全。她输不起。
巨大的无助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淹没她。她仿佛孤身一人漂浮在无尽的黑暗深空，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致命猎手，而前方刚刚出现的避难所，却可能因为她身上无意间携带的“瘟疫”而变成新的坟场。
就在她的意识因激烈的内心冲突而剧烈波动，几乎要扰动周围平稳的能量环境时——
“检测到漂泊者意识波动异常。稳定性下降至阈值以下。建议立刻平复心绪，避免对净化成果造成负面影响。”
瑞多兰那平静无波的意念倏然响起，如同一声冰冷的警钟，敲打在星语的心头。
他们监测到了！监测到了她因震惊和恐惧而产生的剧烈情绪波动！
星语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意识层面的强烈悸动），她以莫大的意志力，强行收敛所有外溢的情绪，努力让意识波动模拟出疲惫和修复中的正常不适感。
“抱歉…”她传递出一丝略带“虚弱”和“歉意”的意念，“刚刚尝试连接信息库，或许…有些疲惫，引发了意识层面的些许不适。我会注意。”
她不敢多说，言多必失。只能尽量将异常归咎于恢复期的正常反应。
瑞多兰的意念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分析她的状态。那片刻的寂静，对星语而言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理解。信息库接入虽已开放，但仍需量力而行。你的意识结构尚未完全稳固，过度负载可能导致不可预知的损伤。建议优先进行休养。”瑞多兰的回应依旧平静，似乎接受了她这个解释。
星语暗暗松了口气，但紧绷的神经丝毫不敢放松。“感谢提醒。我会以恢复为先。”
“如有任何不适，可随时提出。瑞多兰将提供必要协助。”例行公事般的回应后，那股无处不在的监控感稍稍减弱了一些，但星语知道，它从未真正离开。
经过这番惊吓，她更不敢轻举妄动了。她暂时断开了与信息库的连接，将所有意识沉入静滞庭园，全力模拟出深度休憩的状态，仿佛真的因为过度查阅信息而陷入了沉睡。
然而，她的内心，一场风暴正在席卷。
她不能再被动地等待恢复，不能再完全依赖瑞多兰的净化。她必须主动做点什么。
首先，是更深入地了解自身。她开始将意识沉浸下来，不再是泛泛地感知状态，而是以前所未有的细致程度，内视自身意识海的每一个角落，感知星锚核心的每一丝能量流动。她试图寻找那缕“逻辑湮灭特性”可能藏匿的地方。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那印记微弱到几乎不存在，且性质与她自身力量格格不入，如同清澈水中的一滴无法融合的油，本能地规避着她的探查。她只能依靠瑞多兰记录中提到的“高度相似性”以及自身对“归零”那恐怖力量的记忆印象，进行最精微的对比和筛查。
时间在极致专注的内视中流逝。静滞庭园的能量滋养着她，也掩盖了她意识最深处那高度紧张的活动。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不和谐的“滞涩感”，在星锚核心最深处、那些混沌光点旋转的某个奇异节点上，被她捕捉到了！
那感觉转瞬即逝，微弱到几乎像是错觉。但它确实存在！那不是能量匮乏，也不是结构损伤，而是一种…“空无”，一种仿佛要将感知都吸进去湮灭掉的、极微小的“点”！
找到了！或者说，找到了最可能的位置！
它竟然藏得如此之深，与星锚核心几乎融为一体，却又泾渭分明！难怪她自己毫无察觉！
在发现的瞬间，强烈的心悸再次袭来。它就像一颗埋藏在她力量源泉深处的定时炸弹，一旦被外部特定信号激活，或者其稳定性被破坏，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可能会瞬间摧毁星锚，也可能…会像信标一样，爆发出强烈的信号！
绝不能惊动它！至少在找到办法之前，绝对不能！
星语立刻停止了所有针对性的探查，将意识小心翼翼地远离那个区域，仿佛那是一片雷区。
该怎么办？如何处置这颗危险的“炸弹”？
依靠瑞多兰的念头再次浮现，又再次被她强行压下。风险太大。而且，她无法解释自己是如何发现并定位这个连他们目前都只是“疑似关联”、“待查”的印记的。这会引起更大的怀疑。
自己处理？她对此毫无头绪。尝试用自身力量去触碰、消磨？那无异于玩火，很可能直接引爆它。尝试用混沌本源去同化？两种属性似乎截然相反，强行融合可能导致更剧烈的冲突。
似乎…只剩下一条路。
知识。瑞多兰信息库里的知识。
他们拥有如此高超的秩序技术，对混沌和湮灭现象有着深入的研究。信息库中必然存在关于逻辑湮灭特性、关于能量追踪、关于信息屏蔽甚至驱散的相关记载！即便没有直接处置这种高度凝练印记的方法，也必然有相关的理论和技术方向！
她需要这些知识！不是为了交给瑞多兰，而是为了自己，为了找到一条能够自救，并且不连累这个潜在庇护所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