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孤灯下的新论(1 / 2)
他在进行一场孤独而激烈的思想远征,将所见、所闻、所思、所痛,最终汇聚成一部名为《洛邑新论》的未竟之作。
窗外的喧嚣与变化,源源不断地成为他剖析的素材。
降卒营的号子、归化营的哭泣、归化营的市集喧闹、孩童的诵读、秦吏的呵斥、乃至辕门悬首的恐怖传闻,都化作他笔下犀利的注脚。
他摒弃了对韩国无用哀叹的情绪,将全部心智与残存的精力,都投入到解构眼前这座正在秦臻手中,以铁血为筋、以信诺为黏合剂、以秦法为模具,强行塑造的“新秩序”巨型实验室中。
这部书稿,是他对秦国这套“新秩序”最彻底、最无情的解剖。
也是一位法家巨擘对时代洪流的终极叩问,更是对他与秦臻那场“竹叶茶”论道的延续与深化。
《洛邑新论·序》:
“秦,以虎狼之力摧破合纵,洛邑一役,合纵脊断,天下震怖。
然秦王政与少上造臻,不蹈武安君覆辙,反行‘怀柔分化’之策。
释兵威而用王服,止杀戮而行信诺。
此非仁心,乃大谋也。
其策有三:曰‘化敌为用’,驱降卒为牛马,垦荒筑城,耗其筋骨;曰‘怀柔攻心’,以田宅家眷为饵,诱其归附,绝其故国之念;曰‘再造秩序’,行秦法,播秦声,欲使六国之民,尽为秦氓。
此三策连环,毒于斧钺,其志非在灭国,而在易天下之人心。”
《洛邑新论·本生篇》:
“臻所谓‘生路’,实为‘利’之枷锁。
赐田宅,需三年役满;接家眷,则举族为质。
降卒劳作,汗滴入土,所垦之田,所筑之城,皆为大秦东进之基石。
其力竭,则得尺寸之地以苟延;其力衰,则弃之如敝履。
此‘利’之饵后,是‘法’之刀俎。
‘筷子浮起,人头落地’,律令之苛,甚于饥寒。
归化营之连坐,之鞭笞,无时不在昭示:顺生逆死,‘生路’实乃以恐惧为栅栏之囚途。
其所谓‘再造秩序’,不过以‘利’驯其身,以‘法’慑其心,以‘家眷’系其魂。
何乐之有?唯存续耳!”
《洛邑新论·隐患篇》:
“信义行动,接引家眷,看似仁政,实藏巨祸。
其一,敌国岂会坐视?
魏国细作之事,不过冰山一角。
家眷之中,必有更多心怀怨望、或受胁迫之耳目。
今散布于归化营,如疽附骨,伺机而动。秦吏虽严查,然人心难测,百密一疏。
其二,降卒归心,系于‘三年之约’。
然秦法严苛,吏治岂能尽善?
若有盘剥克扣,或天灾导致口粮不继,期望落空,积怨爆发,其势必烈于往昔。
其三,纵有赵拓、赵七之流感恩戴德,然多数降卒,家国之恨岂能尽消?
今之顺从,迫于刀兵,困于饥寒,寄望于渺茫之生途。
此等归附,如沙上筑塔,根基脆弱。
一旦秦军东出受挫,或内部生变,此二十万众,顷刻可成燎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