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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人与魔的本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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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听闻那诺尼道出的消息,整个人如遭雷击,身形猛地一颤,竟僵立当场。他本能地转向身旁最信赖的石胜、樊铁生与张问,眼中交织着惊骇与一丝卑微的祈求,仿佛渴望从他们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然而,三人回避的目光与沉重的沉默,像冰冷的铁锤,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侥幸。

一股巨大的空茫感瞬间席卷了他,心头仿佛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竟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母亲不是狐妖,竟是幽界的天行王?这个他曾在无数个夜晚暗自期盼、能洗刷污名的“更好”的出身,此刻却化作了一个更沉重、更残酷的真相——她不仅是王,原本是幽界未来率军入侵人间的统帅。

若在以往,经历这般事情,他定会彻底崩溃,一蹶不振。但此刻,经历了母亲是狐妖的打击,又受三十娘、清韵代的守护、裴玄素和裴婉君兄妹的开解、白先生的点拨以及谷叔叔的引导,他已不再是那个轻易被击垮的少年。他没有被这骇人的真相压垮脊梁,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那惊涛骇浪在胸中冲撞,却奇异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这平静之下,是更深的艰难。他不再颓废,却陷入了更庞大的迷惘:一边是赋予他生命、却与人界为敌的血亲;一边是养育他、他立誓守护的人间烟火。他该如何?该站在哪一边?空空如也的心间,回荡着无声的诘问。

他是不敢去想那即将对垒的场面,还是不愿去想母亲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他只是站在命运的漩涡中心,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有些路,注定只能独自穿越这无边的黑暗。

“好你个盛青鸟!” 田掌门几乎是尖叫着跳了出来,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激动而破音,“假仁假义,说什么要人间与幽界和平共处!原来……原来你自己的母亲,便是将来入侵我人间的急先锋、主力军!你之前所有言辞,皆是欺世盗名之谎言!”

白奇也立刻声嘶力竭地附和,试图煽动所有人的情绪:“诸位道友!大家都听清楚了!此子便是他日率领魔族大军,屠戮我人间同胞的元凶祸首之一!我等今日若放虎归山,他日必成心腹大患!绝不能放过他!”

来高天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原本也想上前厉声指责,但目光触及张问那冰冷如刀、隐含杀气的眼神,顿时气焰全消,悻悻地缩了回去,只敢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青鸟。

颖王与李德裕脸上满是惊疑不定,显然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完全打乱了他们的判断。左少卿一行人亦是面色凝重,手不自觉按上了兵刃。

玄微子面色铁青,上前一步,目光如两道冰锥死死锁住青鸟,声音因压抑着巨大的怒火与失望而微微颤抖:“盛青鸟!你……你当真是幽界天行王之子?你母亲……当真是将来要踏平人间的魔族统帅?”

这一问,如同巨石砸入深潭,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什么?他真是魔族之后?!”

“我早就觉得此子来历不明,一身修为诡异得很!”

“魔族之人 ,潜入我玄门大会,必然是要破坏我等联盟,其心可诛!”

几位原本就对青鸟心存疑虑的掌门立刻厉声附和,指责与质疑如潮水般涌来。先前曾力挺青鸟的上官云、冷澈兮与裴神符等人,此刻亦是面面相觑,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茫然与无措。他们想要开口,却发现所有辩词在如此骇人的真相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一片混乱中,韩问道强自镇定,转向身旁的渊空大师,低声求证:“渊空大师,那原女可是在十八年前,便已战死于昆仑山了?”

渊空大师双手合十,低眉敛目,沉痛地点了点头:“阿弥陀佛,韩掌门所记无错。昆仑山一战,原女娘子确于彼时陨落。”

此时,一直沉默的惠定大师缓缓抬起眼,他的目光深邃如古井,声音沉浑而悲悯,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诸位可曾细思?那立志入侵人间、带来战火之魔,其宏愿未竟,自身却终亡于斯。求不得,放不下,执着于征伐,反被征伐所湮灭——此乃无常之法,亦是我佛最深刻的警示。魔非生于外,实生于心;执念不除,人间便是无间地狱。”

这番话如同一记暮鼓晨钟,敲在每个人心头,让喧嚣的场面暂时沉寂下来,引人深思。

一直静立于渊空大师身后的净悟,此刻终于难以抑制胸中翻涌的愤懑。他迈步上前,立于师父身侧,合十沉声道:

“阿弥陀佛!诸位掌门口口声声斥责魔族之后,可曾记得——十八年前,长安城妖氛蔽天,是原女娘子与杨宝藏将军、以及我师父联手追击作乱的牛虎二妖。妖孽一路北窜至灵州,彼时南怀乔叛军勾结外敌,欲献城卖国,将灵州山河易帜!千钧一发之际,是原女娘子出谋划策,才守住灵州城门,未使大唐疆土遭外敌践踏!”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渐扬:“当时诸位身在何处?而如今,不少掌门手中所持的门中传承法器,仍是当年经原女娘子以阴阳鼎淬炼,威能大增——诸位门派受其恩惠时默不作声,如今却对恩人之子步步紧逼?”

净悟深吸一气,声如金石:“小僧修为浅薄,却也不屑与这般忘恩负义、伪作清高之人为伍!”

言毕,他低眉合目,轻诵佛号,似在祈求佛祖宽恕这片刻的妄言与嗔怒。

净悟一语既出,满场皆寂。众修士神色各异,有赧然,有震动,亦有愈加深沉的猜疑。一片复杂的寂静中,渊空大师并未看向激愤的弟子,也未看向咄咄逼人的众人,那深邃的目光仿佛已穿越了十八载的光阴,落在那段烽烟弥漫的往事之上。

他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抚平喧嚣的沉静力量,缓缓开口:

“净悟,你见恩义,是慈悲心;诸位道友见魔族,是警惕心。皆是心念动处,映照因果。然佛法广大,不着恩仇相。原女施主昔日之行,是善是孽,于她而言,亦如露如电,皆是她必经的因果路途。”

大师稍作停顿,字句愈发空灵玄奥,回荡在每个人心头:

“昔日灵州城下,她布下的虽是退敌之策,守的亦是人族之城,然其起心动念之处,是缘于一段放不下的尘缘,一份斩不断的牵挂。此念是善根,亦是枷锁。她由此一念,种下与人间的一段善因,得了十八载后诸位道友手中法器这一善果;却也因魔族之命、征伐之念,卷入昆仑杀劫,终至身陨道消。这便是因果不虚,缘起性空。”

“阿弥陀佛。”渊空大师最终长诵一声佛号,悲悯之情溢于言表,“众生皆在因果中跋涉,原女施主亦不例外。她非圣贤,亦非纯恶,只是一个于重重因果业力中,挣扎沉浮的众生之一。诸位今日执着于其血脉出身,与当日他人执着于其魔族身份而忽视其灵州善举,岂非是陷入了同一‘我执’之障?观人观事,若能超越善恶名相,或能更近诸法实相一丝。”

此言一出,如春风化雨,虽未直接评判是非,却将一场关于出身善恶的争执,悄然引向了更为深邃的因果与心性之辨。

瑶光真人缓步而出,声如清泉流响,将众人注意力引回当下:

“渊空大师以佛法观因果,如月映千江,透彻澄明。然我道家之道,贵在‘观其复命,归其根’。草木岁岁枯荣,不究其去岁之叶从何而来,但看今朝生发之机。”

她目光扫过青鸟与众人,继续道:

“青鸟身世如一片过往之叶,纵有万般因果,已落尘埃。若魔气侵扰人间、苍生必遭灾祸,此方是横亘于眼前、亟待破之困局。若执着于辨叶之来处,而忽视为整片森林除虫治病之要务,岂非舍本逐末?”

“大道泛兮,周行不殆。天地不仁,亦无不仁。魔族也好,人族也罢,若愿共守此世安宁,便是我道同行之人。当下之局,需聚四方之力,而非因旧日标签,自断臂膀。”

言罢,她向渊空大师与青鸟各施一道礼,姿态超然:

“故贫道愚见:不妨暂置出身之辩,共商应对眼前困厄之策。唯有凝心着眼于当下,方是真正通向和平之‘大道’。”

田掌门闻言,面上阴晴不定,忽地冷笑一声,扬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再度拉回:

“瑶光真人与渊空大师所言确实不假,过往恩义、玄门和气,皆是我辈当惜之物。然而——”他话音陡然一转,目光如刀锋般刮过青鸟,“此子终究是幽界天行王血脉,体内流着魔族统帅之血!今日他立于此处,可他日谁能保证,他不会率领幽界龙骑踏破人间?届时,我等今日之仁,便是明日屠戮苍生之刃!”

白奇亦适时踏前一步,巨斧顿地,声若洪钟:

“田掌门所言极是!非是我等不愿容人,而是苍生性命赌不起一个‘或许’!敢问大师、真人,又如何判定此子心性善恶?莫非真要天下人押上性命,去赌他一句承诺不成?”

此言一出,如冷水入沸油,瞬间点爆了本就惶惑不安的人群。

“没错!魔族狡诈,岂能轻信!”

“他若真心向善,为何此前隐瞒身份?定是包藏祸心!”

“绝不能放虎归山!今日若不除他,来日必成大患!”

一时间,群情再度激愤,无数道充满怀疑、恐惧与仇恨的目光,如实质般钉在青鸟身上,刚刚稍有缓和的局面,顷刻间山雨欲来。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青鸟身上,那目光中虽有残留的疑惑与诧异,但更多的,是如同火山般即将喷发的愤怒与被背叛的痛苦。

此刻,在许多人眼中,身旁那几位真正的幽界强敌仿佛已不再重要,所有的怒火与恐惧,都倾泻到了这身份扑朔迷离、立场瞬间逆转的青鸟身上。

镜渊王、沐灵儿一行则好整以暇地作壁上观,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人间的“内讧”大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就在这气氛紧张压抑到了极点,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引向青鸟,几乎一触即发之际——

一道模糊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在广场之上,轻盈地落在了沐灵儿的身旁。

来者是一名女子,身姿曼妙,脸上却戴着一面极其诡异的面具——面具的左半部分是夸张上扬的嘴角,勾勒出欢愉的笑脸;右半部分则是下垂的嘴角与泪滴,呈现出悲伤的哭泣状。这半笑半哭的面具,为她平添了几分神秘与莫测。

她的突然出现,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也让这原本就复杂无比的局势,再添变数。

广场上原本因愤怒和猜忌而起的喧嚣,在这面具女子突兀降临的瞬间,为之一静。

左少卿目光锐利,在看清那诡异面具的刹那,不禁脱口低呼:“幽界涂山公主!”

这一声虽轻,却如同寒风吹过湖面,让许多原本被田掌门、白奇煽动得蠢蠢欲动的人,心头猛地一凛,脚步下意识地钉在了原地。

而一边的田掌门和白奇仍在高声叫嚷:“诸位道友,还等什么?速速拿下这魔族世子!” “除恶务尽,绝不能让他走脱!”

然而,任凭他们喊得声嘶力竭,响应者却寥寥无几。众人方才已见识过虚允恭、赵黎平等人的手段,深知这些幽界来客实力之恐怖,远超想象,谁也不愿第一个上前,成为那被杀鸡儆猴的倒霉鬼。

加之此刻又来了一个看似更加神秘莫测的涂山公主,广场上的气氛反而在一种诡异的僵持中,变得更加安静,一种名为“恐惧”的寒意,压过了短暂的“愤怒”。

沐灵儿抬眼看向来人,嘴角当即撇成一道冷弧,语气里的讥讽毫不掩饰:“我当是谁这么神出鬼没,闹了半天,原来是涂山国这位爱藏头露尾的公主大驾光临啊。”

她身旁的沐维桢却截然不同 —— 看清来人身形的瞬间,他原本平淡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像是淬了星子,忙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语气也软了几分:“公主驾临,沐维桢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沐灵儿听得堂兄对涂山公主这般低声下气,当即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脸色更沉。她再度看向涂山公主,眼底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连带着看沐维桢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不耐。

面对沐灵儿的挑衅,涂山公主只隔着面具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接半个字,只从喉咙里轻哼一声,径直将这份讥讽挡了回去。随即她转眸看向沐维桢,语气缓和了些许,声音清浅:“原来维桢阿兄也在此处,不必多礼,随意些便好。”

说罢,她转而看向那诺尼、镜渊王等人,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一种独特的清冷质感,话语内容却似褒实贬: “那诺尼大师,尔等当真是……不放过一丝一毫在太初帝面前立功的机会啊。这人间玄门设此大会,目的便是为了商讨如何对抗我幽界。你们倒好,急不可耐地送上门来,还附赠如此……详尽的内情,可真是‘有心’了!”

那诺尼脸上古井无波,仿佛没听出她话中的讽刺,沉声反问:“公主殿下亲自驾临此地,难道不也是……‘有心’而来?”

沐灵儿听得那诺尼反讽涂山公主,脸上顿时露出一抹附和般的讥诮笑容,显然乐见其成。

一旁的赵黎平和镜渊王,面对这位涂山公主,似乎颇为忌惮,不敢多言,只是微微躬身,向她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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