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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命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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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命运说:先把自己修好

>三十岁生日那天,我听见虚空传来叹息:

>“不能把现在的你给他——你接不住。”

>我醉醺醺摔了酒瓶:“日落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

>那声音却沉默着,看我继续腐烂。

>直到某天,我无意识戒了烟酒开始晨跑。

>转角遇见他时,我手里正拿着新鲜豆浆。

>后来急诊科医生男友翻我病历:

>“半年前你酒精中毒,是我抢救的。”

>他指尖划过我苍白的旧照片:

>“那时的你,眼里没有想活的光。”

#

三十岁生日那天,世界没给我蛋糕,只给了我一片死寂。

窗外是城市永不疲倦的霓虹,红的、绿的、蓝的,光怪陆离地涂抹在廉价出租屋油腻的玻璃上,又冷冷地反射回来,照亮我眼前这片狼藉。桌上堆满了空啤酒罐,像一堆扭曲的银色尸体,旁边是几个敞口的廉价白酒瓶子,散发着浓烈刺鼻的气味。烟灰缸早就溢了出来,烟蒂和灰烬洒了一桌子,甚至掉落在啃了一半的冷炸鸡块上。空气浑浊得让人窒息,混杂着隔夜食物、酒精和浓重烟味的腐朽气息。

我瘫在吱呀作响的旧电脑椅上,椅子承受不住重量,向后仰着一个危险的角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火烧火燎的难受,喉咙里堵着酸涩的呕吐感。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是某个招聘网站千篇一律的页面,一行刺目的“期望薪资”孤零零地停在输入框里:1000。旁边一行小小的灰色提示:“该岗位平均薪资为6500元”。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抽气声。

三十岁了。事业?一片荒芜,月薪一千块,糊口都勉强。爱情?那玩意儿太奢侈,像橱窗里挂着的华服,看看就好,穿在身上?想都没想过。家庭?呵。朋友?大概都散落在天涯,各自有各自要奔的前程,谁还记得我这个烂在泥里的废物?

活着?没意思。死了?好像也没那么迫切的愿望。就这么耗着吧,像墙角那摊扫不掉的污渍,存在,但毫无意义。

就在我盯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1000”,意识在酒精和尼古丁的麻痹下又一次开始沉向混沌的深渊时,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我脑子里炸开了。

那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它直接、冰冷、清晰地响彻在我的意识深处,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悲悯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进我麻木的神经。

“不能把他给现在的你。”

我猛地一激灵,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谁?幻听?熬夜熬太狠了?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我是否“接收”到了。接着,更清晰、更沉重地响起:

“你接不住。”

“什么玩意儿?!”我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吼声,像被踩了尾巴的困兽。混沌的脑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入侵搅得一片混乱,一股无名火“噌”地就窜了上来。我摇摇晃晃地撑住油腻的桌沿,想站起来,腿却软得像面条。

那声音没有回答我的质问,它自顾自地继续,语速平稳,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残酷:

“太不爱惜自己了。”

“怕你承受不住,怕你自己胡思乱想内耗,把他给吓走、吓跑。”

“所以我希望…”

“希望个屁!” 一股被看穿、被审判、被彻底否定的暴怒猛地冲垮了我最后一丝理智。我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抓起手边一个半空的啤酒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对面布满水渍和油点的墙壁!

“砰——哗啦!”

铝罐变形,残余的酒液和泡沫溅射开来,在墙上留下肮脏的痕迹,滴滴答答往下流。

“日落西山你不陪!”我喘着粗气,眼睛赤红,指着那面被弄脏的墙,仿佛那就是那个虚无声音的化身,声音因为激动和醉意而尖锐扭曲,“东山再起你是谁?!啊?!”

胸腔剧烈起伏,心脏在肋骨后面狂跳,几乎要撞出来。我撑着桌子,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微微发抖,死死瞪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和那片污渍。

“我那么难受!那么痛苦的时候!”我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沫,“他在哪儿?!拉我一把啊!救我啊!哪怕说句人话鼓励鼓励我啊!人呢?!死哪儿去了?!”

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像海啸一样淹没了我。我那么渴望过一双手,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句“别怕,有我在”。在最深的泥潭里挣扎的时候,但凡有一点点光,一点点力量……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这片冰冷的、散发着腐臭的黑暗。

“等我他妈的真…真变好了…变起来了…”我喘着粗气,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耗尽全力的疲惫和彻骨的冰冷,“有他没他…有、个、屁、用!”

“锦上添花…谁稀罕?”我嗤笑一声,那笑声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老子要的是雪中送炭!雪中送炭你懂不懂?!”

吼完了,房间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还有啤酒液滴落在地板上的轻微声响。那声音,消失了。如同它突兀地出现一样,又突兀地沉寂下去。没有反驳,没有解释,没有安慰。只有一片死寂,和满室令人作呕的狼藉证明我刚才的疯狂不是幻觉。

是梦?是熬夜太久精神分裂的臆想?还是哪个无聊的神明或者系统抽空来耍我?

不知道。也不重要了。

那点被酒精短暂点燃的愤怒和力气,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巨大的空虚和疲惫感沉甸甸地压了下来。我像个被抽掉了骨头的破布娃娃,颓然地、重重地跌坐回那张嘎吱作响的破椅子里。

三十岁。一千块的月薪。没有爱情。没有希望。像一摊烂泥。

行吧。

爱谁谁。

我摸索着,从桌角的烟盒里抖出最后一根皱巴巴的烟,叼在嘴里,打火机咔哒了好几下才点燃。劣质烟草辛辣的味道冲进肺里,带来一阵熟悉的、近乎自虐的眩晕和麻痹。烟灰簌簌地落在桌面的油渍上。目光扫过桌上吃剩的冷炸鸡,胃里又是一阵抽搐。我扯过袋子,抓起一块冰冷的、裹着厚重面衣的鸡肉,机械地塞进嘴里,油腻的滋味混合着烟草的苦涩,令人作呕,却又麻木地咀嚼着。

熬夜?通宵?暴饮暴食?抽烟酗酒?

无所谓了。

活着,就活。没意思透了,那就没意思着。死了更好?但好像也没那个勇气和执行力去主动寻死。

就这样吧。像一株长在阴暗角落的菌类,不需要阳光,靠着腐烂的养分也能苟延残喘。那些曾经写在笔记本上、贴在墙头、信誓旦旦的计划和目标?全是狗屁。一个响亮的,带着烟味和酒气的嗝涌了上来。计划?目标?呵,不如眼前这口烟,这口酒,这口冰冷的炸鸡来得实在。

日子,就在这种黏稠的、散发着腐败甜腥的泥沼状态里,一天天滑过去。像坏掉的钟表指针,看似在动,实则永远停留在绝望的刻度。

改变?那是个太过奢侈和遥远的词。我甚至没有“想要改变”的念头。我只是在“活着”,以一种最低能耗、最不费力的方式,在名为“存在”的底线上蠕动。

直到某一天,一个同样黏腻沉闷的下午。

前一晚又熬了个通宵,打游戏还是看无聊的综艺?记不清了。只记得天亮时才昏昏沉沉倒在床上,窗帘紧闭,房间里一片昏暗。醒来时,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像着了火,胃里空空荡荡,却翻搅着恶心。窗外似乎有微弱的阳光试图穿透厚重的窗帘缝隙。

我挣扎着坐起来,摸索着去够床头柜上的烟盒和水杯。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玻璃杯壁,里面是隔夜的、带着铁锈味的水。我皱着眉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随即被更强烈的恶心感取代。

就在这混沌的、带着宿醉晕眩的清醒边缘,一种奇异的感觉毫无征兆地攫住了我。

不是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是系统提示音。甚至不是任何清晰的想法。

是一种纯粹生理上的、毫无理由的 厌倦 。

对指尖残留的烟味感到厌倦。对嘴里隔夜水的铁锈味感到厌倦。对胃里空荡荡却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到厌倦。对这片昏暗、浑浊、散发着霉味和隔夜外卖气味的空气感到厌倦。

厌倦得骨头缝里都透出酸软。

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像微弱却执拗的电流,击穿了我麻木的神经。我猛地掀开身上发粘的薄被,赤着脚踩在冰凉、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没有思考,没有计划,身体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我走向窗边,动作甚至带着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粗暴,“唰啦”一声,用力扯开了那厚重的、隔绝了所有光线的窗帘。

下午三四点的阳光,带着一种近乎奢侈的、金灿灿的暖意,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入,瞬间充满了这个昏暗了不知多久的角落。光线如此强烈,刺得我眼睛生疼,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了上来。我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却在指缝间贪婪地看着那些在光束里飞舞的细小尘埃。

阳光的温度落在裸露的手臂皮肤上,暖洋洋的。一种奇异的、微小的震颤,仿佛来自灵魂深处某个早已冰封的角落,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就在这被阳光灌满的、尘埃飞舞的瞬间,一个念头像水底的泡泡,自然而然地浮了上来,清晰得不容置疑:

出去。走到光里去。

没有“为了健康”,没有“为了改变”,没有那些宏大而空洞的目标。仅仅是因为,这浑浊的空气和指尖残留的烟味,让我 烦透了。 。

烦透了。

我甚至没换下那件穿了不知道多少天、领口都发黄变形的旧t恤和宽松睡裤。趿拉着那双快磨平底的人字拖,像个游魂一样,被那股纯粹的“烦透了”的冲动推着,打开了出租屋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门。

外面世界的空气带着初春微凉的、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猛地灌入我的鼻腔,冲淡了屋里那令人作呕的浑浊。阳光毫无遮挡地落在脸上、身上,暖意融融,驱散了骨髓里沉积的阴冷。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站在楼道口,有些茫然地看着外面小区里熟悉的、却又仿佛隔了一个世纪的景象——遛狗的老人,放学追逐打闹的孩子,推着婴儿车走过的年轻妈妈……

脚步是自己迈出去的。沿着小区坑洼的水泥路,漫无目的。脑子是空的,没有思考,只有身体在感受:风吹在脸上微凉的感觉,阳光晒在手臂上的暖意,脚下拖鞋踩过枯叶发出的轻微碎裂声。

一圈,又一圈。脚步从最初的沉重拖沓,到后来似乎轻快了一点点。肺叶贪婪地扩张,吸入越来越多的、带着青草和泥土味道的清新空气,将那些淤积的烟味和浊气一点点挤压出去。

没有目标,没有计划。只是走。仅仅是因为,待在屋里, 烦透了 。

这种“烦透了”的感觉,像一颗生命力顽强的种子,一旦破土,便再也压不住。它开始蔓延,侵入我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又是习惯性地熬着。手指无意识地去摸烟盒,空的。烦躁瞬间涌上来。冲下楼,24小时便利店的灯光在夜色里亮得刺眼。走到门口,玻璃门映出我苍白浮肿的脸,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被人揍了两拳。里面飘出关东煮的香气,旁边货架上摆着花花绿绿的香烟。

就在手指快要触碰到那包常抽的、廉价香烟的塑料包装时,白天在小区里走圈时那种肺叶舒张的、呼吸顺畅的感觉,无比清晰地回放了一下。

一股强烈的、没来由的 厌烦 猛地顶了上来。对那呛人的烟味,对每次抽完喉咙里黏腻的感觉,对玻璃上那张憔悴的脸……烦透了。

我猛地收回手,像被烫到一样。转身走向冷柜,抓了一瓶矿泉水,冰凉的感觉透过掌心。结账,出门。拧开瓶盖,狠狠灌了一大口。冰水滑过喉咙,冲淡了那股抓心挠肝的烟瘾。深夜的风吹过,带着凉意,但呼吸是前所未有的顺畅。

烟,好像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不想抽了。

酒瘾来得更凶猛些。某个情绪低落到谷底的周末晚上,巨大的空虚感像黑洞一样吞噬着我。冰箱里还有上次没喝完的半打啤酒。我走过去,拉开冰箱门,冷气扑面。指尖碰到冰凉的易拉罐罐身。

就在那一刹那,无数个宿醉后头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对着马桶呕吐的狼狈画面,如同快进的电影胶片,疯狂地在脑子里闪回。那种胆汁都快吐出来的灼烧感,那种天旋地转、生不如死的眩晕感……

一股剧烈的生理性厌恶,排山倒海般袭来。

烦透了!

我“嘭”地一声甩上冰箱门,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出租屋里回荡。那半打啤酒被彻底遗忘在冰冷的黑暗里。

熬夜似乎也渐渐变得难以忍受。当身体习惯了白天行走带来的疲惫感,当肺部习惯了没有尼古丁的洁净空气,当胃不再被酒精反复灼烧,它在夜晚会发出明确的信号——困倦,真实的、纯粹的困倦。不再是那种酒精麻痹后的昏迷,而是身体渴望休息的自然需求。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偶尔驶过的车声,意识会渐渐沉入一种久违的、平静的黑暗。再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色,竟然不再是浓稠的黑夜,而是泛着鱼肚白的黎明。

这些改变,悄无声息,毫无计划。它们发生在我发呆望着窗外流云的时候,发生在我漫无目的在超市货架间游荡的时候,发生在我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真他妈难受”的时候。没有励志的口号,没有宏伟的蓝图。仅仅是因为,那些曾经赖以麻痹自己的东西,那些腐烂的生活方式,变得如此让人 难以忍受 。

改变,原来不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革命。它只是无数个微小的“受不了了”,堆积起来的转身。

时间像一条裹挟着泥沙的河,缓慢,却不容抗拒地向前流淌。当我某天清晨,被窗外清脆的鸟鸣唤醒,发现自己竟然在闹钟响起前就自然睁开眼,并且感觉头脑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时,才惊觉,距离那个被神秘声音审判的三十岁生日,竟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镜子里的人,依然肥腻,但那种长期熬夜酗酒带来的浮肿和灰败气色褪去了不少。眼下的乌青淡得像一层薄薄的阴影,皮肤似乎也透出了一点点微弱的光泽。更重要的是眼神,不再是死水一潭的麻木,里面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光在闪动,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探寻。

工作?还是那份月薪一千块的鸡肋。但心态似乎不一样了。不再觉得它是对我整个人生的终极宣判。一种模糊的念头在滋生:也许,可以试试看别的?这念头还很微弱,像风中的烛火,但至少,它存在了。

某个再平常不过的周六清晨。昨晚睡得很好,不到十一点就困得不行了。醒来时,窗外阳光正好。空气里有种清新的味道。身体像是自己有了记忆,习惯性地换上那身洗得发白的运动服——半年前开始瞎走时胡乱买的,现在已经合身多了,不再紧紧地贴在身上。

推开门,初夏早晨微凉的空气带着露水和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振。脚步自然而然地加快了一些,从最初的散步,到后来无意识地变成慢跑。小区里很安静,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枝头啁啾。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心跳在胸腔里有力地搏动,带着一种奇异的、充满生命力的节奏感。

跑完几圈,微微有些气喘,但全身的毛孔都舒畅地张开。小区门口那家熟悉的早餐店热气腾腾,刚出笼的包子香气四溢。我走进去,要了一杯滚烫的现磨豆浆。老板是个和善的中年大叔,笑着递给我:“小姑娘,气色好多了嘛!”

我愣了一下,接过那杯用厚实纸杯装着的豆浆,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到手心,浓郁的豆香钻入鼻腔。付钱,道谢。走出店门,站在清晨明亮干净的阳光里,我低头,看着手中那杯乳白色的、散发着热气的豆浆。一种久违的、近乎陌生的平静和满足感,像温热的泉水,缓缓地从心底某个角落涌出来,浸润了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

“小心!”

一个温和清朗的男声带着一丝急促,在身侧响起。

我下意识地循声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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