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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首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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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也需要一步步踏出去。

扫过滴漏,原是自个侯得太早,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大半时辰。她推开了一楼的书房,铺了笔墨练字,让自己静心。

【……过在孤,于私未护住发妻,于公未识清对方敌将歹心;而罪在谢琼瑛,乃祸之源。……至于夫人,无辜至此。绝望中自救求生……一具无魂的躯壳可得,如何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反要遭受与之相悖的恶言!这是何道理! 】

不知怎么,便写出了这么一段话。

谢琼琚看着端正娟秀的字迹,脑海中想象着他舌战诸人,为她挡去万千声音的模样,一颗泪从眼眶滑落,晕染在素白纸张上。

吕辞提前一炷香的时辰到的。

出发前又特意着人来递话,唯恐时辰稍早,扰了主人。很是守礼得体。

谢琼琚自无多话,只传人快请。

一场极其平常的探望,甚至因吕辞孕中嗜睡,前后不过小半时辰便结束了。

然到底一个盛情,一个礼重。

谢琼琚看卷宗记载,知晓她爱好音律,尤爱琵琶,遂特地在库中寻了一只珍藏许久的“小忽雷”赠给她。

吕辞虽也是见惯珍宝,然见那小忽雷,还是惊了一瞬,不由摘下护甲试音,只报赧道,“妾远来仓促,这一点薄礼,夫人切莫嫌弃。”

谢琼琚接过,是两方端砚,青黑花纹,朱砂斑点,一看便是极品。

虽然上头刻着“ 荣宝斋”的字号,显然是这两日里购来的。但也是按着她爱好丹青之故赠的礼,实属有心了。

两厢都很是欢喜。

谢琼琚初时因紧张后背渗出的薄汗,在送别吕辞时,已经彻底散透。

她在殿门口伫立良久,眸光如萤火汇聚,一点点明亮起来,回来殿中催促竹青侍奉笔墨。

“快,还有雪鹄,都给我备着。”

雪鹄区别于信鸽,无论四季,不忌雨雪,只要展翅便可翺翔。且速度之快,是寻常信鸽的两倍多。

乃贺兰泽的暗子营专门培养,用于情报传达的。

这厢离开,从内院的薛灵枢到护院的首领,他都多番嘱咐,甚至挪了一只雪鹄给她以备不时之需。

初给她时,她逗着鸟儿,道是,“不过百里路程,何须郎君如此珍贵的信使!让人知道你我用传递军情的信使传私家话,岂不笑话。”

结果,这他才走半日,她的信便传了出去。

车马行进中接到的雪鹄。

纯白的鸟儿如同一支白羽箭,划破秋日高空,不偏不倚落在贺兰泽车驾前。

暗子首领霍律和副手见状都匆忙打马而来,只当郡县出了急事。

“妾宴客甚欢,与吕卿约来日游。请君勿忧。”贺兰泽这半日提着的一颗心放下,兀自笑出声来。

她能见生人了。

还能宴客。

她会越来越康健。

他们会越来越好。

“主上!”

“主上,可是出了事?”

“无事。”贺兰泽回神。

无事。

霍律同副手眼睁睁看着只有紧急时件才动用的雪鹄从车窗飞出,来去匆匆。

往后近十日,皆是如此。

相比其他雪鹄,大抵终其一生传递的消息都赶不上这只幸运儿短短几日内往来传达的信息。

八月二十六,吕卿二次赴宴,同游梅林。

八月二十八,阿母设宴,妾往之,同乐。

八月二十九,吕卿寻妾作画,妾预备中。

九月初一,皑皑得于嬷嬷教导,初绣完成。乃“鹤鹿寿康”图奉于阿母,代君侍孝。

九月初二,妾侯君归来。

返程时,雪鹄还是飞了一趟。

彼时,公孙缨正好在场。

只笑道,“不过数日分离,殿下如此不放心,还动用此等信使。当日不如妾留下,给您护着夫人。您安一百个心!”

虽然她对贺兰泽无有情意,但是她也没法理解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这么些年来值得他如此念念不忘。

她生时,嫁人生子,他那样恨那样爱,却也不去打扰只值满园梅花为念。

她死讯传出,他便策马夜行半个大梁七座城池,寻一抔她的骸骨当作与她白首。

她陪他一道回的长安。

焦土里翻找。

他与她说,“公孙姑娘,我们结了夫妻,哪日我不幸罹难,身后事留你做主,劳你把她与我合葬。”

她瞪他。

他翻过一具焦骨,继续道,“放心,要是我活得比你久,你闭眼看不见管不到的时候,我定帮你屠了并州,将丁三郎与你同椁。”

直到上党郡一事发生,谢氏女声名狼藉天下共闻。

公孙缨突然便理解了贺兰泽的爱意。

她几乎没有接触过谢琼琚。

但她觉得,那样的女子但凡爱过她,都难以再收回情意,更遑论移目。

孤身被困,以一己之残力毁掉联盟,加速融合东线合兵。光这一项,莫论女子,便是七尺儿郎能做到的都寥寥无几。

聪慧又孤绝。

是绝望中搏出的希望,绝境中迸发的力量。

公孙缨觉得,自己格外喜欢她。

“留你护她——”贺兰泽苦笑不得,“孤怕是更担心了。”

那里还留着一个吕氏,丁夫人。

公孙缨听出意思,淬了口返身离开。

许是垂目疾步,门口意识到身影挡光有人迎路而来时,想避开已经来不及,堪堪撞了上去。

“没事吧?”丁朔擡手欲扶,终是只有袖角风动,足下微挪,往侧里让出一条道来。

公孙缨擡步,与他擦肩过。

须臾顿足回首,“丁刺史,妾闻尊夫人数日内三入贺兰夫人殿中做客,今日起程回去,你最好看顾好你夫人,告诫她莫触逆鳞。”

“你何意?”

“无意!只是想起早年闻丁夫人性子内敛含蓄,生人难近。”公孙缨直白道,“如此给您提个醒而已。”

“当然时移世易,尊夫人如今性情几何,刺史当比妾清楚!”

贺兰泽的回信上说,今日傍晚时分便可抵达。

谢琼琚下午接到的雪鹄,更衣理妆,最后穿了一件连帽风袍,走出殿门,带着皑皑去城郊侯他。

吕辞也想去的,但是午时胎动厉害,贴身的守卫和侍女都劝她还是等在府中为好。于是,她便来谢琼琚处送她。

人影远去。

从东边院子长出的繁茂梅枝,根根遒劲,红白两色的花苞结在枝头,能想象来日花开满枝,凌寒傲雪的模样。

“这边地土壤不肥,梅花难开。不想此间竟有这般挺拔的梅林。”吕辞站在院外,看院内梅花,“一个人若是真爱一人,这滔滔爱意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夫人,要不……算了吧。”琉璃扶着她返身回去,小心劝道。

“当年谢氏女死讯传来,太孙殿下不就向命运示弱了,愿意娶公孙氏……”吕辞看着瑟瑟无声的侍女,低低道,“我也就痴想一番,但是你瞧这十余日他们又是出入成双,这……让我出口气总成吧!”

夕阳斜照,已经开始起风。

风吹散她的话,吹得谢琼琚鬓发微乱。

谢琼琚的车驾停在城门口,她撩帘回看来时路。

她走出殿门,府门,城门……眼下在偏狭小的空间内踌躇。

皑皑道,“阿母,我一人下去迎阿翁即可。”

竹青道,“姑娘,莫下去了,你便是只在这,郎君看见也是欣喜万分的。”

晚风几度拂起帘帐,谢琼琚理了理仪容,掀开帘帐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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