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3章 清誉儿悠悠漫彻乾坤(2 / 2)
浙江布政使秦仲带着农桑学堂的先生来考察,靴底还沾着沿途的稻壳,见田埂上竖着一块青石碑,上面刻着谢渊当年的劝农诗“春种一粒粟,秋成万颗粮,当官勤民事,百姓自安康”,不禁赞叹:“李知府,你在苏州推行‘分段育苗法’,又设农桑学堂教百姓新技术,这都是谢公当年想做而没做完的事。如今苏州粮食亩产增了四成,百姓家里的米缸都满了,都要念你的好。”
“这都是江澈大人和方明大人的功劳,”李董笑着摆手,指节上还留着教百姓耕地时磨的茧,“江澈大人帮我规划水渠,亲自踩着水测流速;方明大人编的《农桑医方》,帮我们解决了麦锈病的难题。谢公当年说‘民生之事无小事,一饭一衣皆系君心’,我们不过是各司其职,不敢辜负罢了。”他指着远处飘着药香的木屋,“那是方明大人设的惠民药局,百姓看病抓药只收成本,穷人甚至能赊账。”
秋收时节,苏州百姓推着装满新麦的独轮车到府衙,想给李董送礼,竹篮里的新麦还带着阳光的温度。李董连忙迎出去,扶住一位老农的胳膊:“使不得,使不得。你们要谢,就谢谢公当年定下的好规矩,谢陛下推行的好政策。我若收了你们的礼,便是辜负了谢公‘当官不贪民脂膏’的教诲,也对不起这身官袍。”百姓们闻言,纷纷对着田埂上的谢公碑叩首。
萧桓得知此事后,下旨嘉奖李董,赐“为民表率”鎏金匾额,还特意在匾额背面刻上谢公的劝农诗。他对群臣道:“谢公当年说‘百姓的口碑,是最好的奖赏’,李董穿着粗布褂子住田埂,换来了百姓的真心,这比任何赏赐都金贵。传旨各地知府,皆以李董为榜样,学谢公之精神,行利民之实事——谁能让百姓吃饱穿暖,朕就重赏谁。”
第七节 水利安澜:江澈疏水承遗志
江南的水渠工地上,江风带着水汽吹起摊在木桌上的图纸。江澈正站在土坡上指挥工匠筑堤,身上的官袍沾着泥浆,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胳膊,额角的汗珠被风吹落,砸在脚下的泥土里。这位主持河工的工部郎中,手中的《治水策》被油纸小心包着,书页上的批注密密麻麻,都是他反复研读的痕迹,有的地方还标注着“此处需按实地调整”。
工部尚书冯衍亲赴工地视察,衣摆上沾着水草的汁液,走到水渠边弯腰摸了摸堤岸的夯土,坚硬结实,不禁赞道:“谢公当年预言‘江南水患,在疏不在堵’,多少人觉得他异想天开,如今你用他的法子,不仅挡住了汛期的洪水,还能灌溉万亩良田,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指着远处忙碌的工匠,“这些工匠都说,跟着江大人干活,心里踏实——这和当年百姓对谢公的评价一模一样。”
“大人过誉了,”江澈躬身行礼,手上的泥点蹭到了官袍上也浑然不觉,“谢公当年在浙江筑堤,为了测准水位,寒冬腊月亲自跳进冰冷的河水,回来后就得了风寒,却还坚持在工地上监工;我不过是沿着他的足迹走罢了,算不得什么。”他指着远处正在安装的水闸,“这是按谢公‘分级控水’的法子建的,汛期开闸泄洪,旱期关闸蓄水,一闸两用,能保两岸百姓无忧。”
秋汛来临之日,乌云压得很低,江南百姓都捏着一把汗,扶老携幼站在高处观望。江澈带着工匠们守在水闸旁,雨衣都被风吹破了。当浑浊的河水奔涌而来时,他一声令下,水闸缓缓开启,河水乖乖流入泄洪渠,没有淹没一寸良田。百姓们悬着的心落了地,提着刚蒸好的米糕到工地感谢,江澈却将油纸包着的《治水策》拿给众人看:“这都是谢公的功劳,我只是执行者——要谢,就谢谢公。”
萧桓接到江南水患平息的奏报后,亲自为谢公的《治水策》作序,御笔写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八个大字,序中写道:“谢公治水,以民为本,虽身死而策不朽;江澈承志,以实为先,虽劳顿而志不移。自今而后,凡水利工程,皆以谢公之策为纲,让江南永无水患,百姓永享安宁——此朕之愿,亦谢公之愿也。”
都察院衙署内,虞谦正审阅弹劾奏章。这位以铁面闻名的左都御史,手中的朱笔毫不留情,凡涉贪腐的官员,无论品级高低,皆被他圈出,准备次日上朝弹劾。“谢公当年说‘监察之职,如利剑高悬’,我今日便要让这利剑,斩尽贪腐之徒。”
右都御史梁昱带着暗访记录进来,脸色凝重:“大人,江西按察使江涛查出,有魏党余孽在地方勾结豪强,强占民田。这人与当年陷害谢公的奸佞是同党,我们若要弹劾,恐会引来非议。”
“谢公当年弹劾魏忠贤,何尝不是顶着压力?”虞谦将暗访记录拍在桌上,“他说‘为了百姓,虽万夫所指亦不避’,这话我记在心里。传我命令,即刻将弹劾奏章整理好,明日上朝,我必当面向陛下奏明此事。”
次日朝会,虞谦当众宣读弹劾奏章,列举了魏党余孽的种种罪行,证据确凿。那名官员的党羽想上前辩解,却被虞谦拿出谢公当年的弹劾先例,怼得哑口无言。萧桓当即下旨,将那名官员革职查办,交由刑部审讯。
退朝后,萧桓对虞谦道:“你今日的风骨,与谢公当年如出一辙。都察院有你,朕便放心了。传旨,将谢公的《监察要略》刻印分发,让所有御史都学学谢公的铁面与忠心。”
礼部衙署内,吴鼎正修订《科举新则》。这位礼部尚书,手中捧着谢公当年主持修订的《科举录》,上面“寒门有贤才,当予其路”的批注,是他此次改革的核心原则。“谢公当年为了让寒门士子有出路,力排众议废除‘举荐制’,如今我要延续他的遗愿。”
礼部左侍郎贺安进来禀报:“大人,新科科举的考场已经布置好了,我们按谢公的法子,实行‘糊名制’与‘交叉阅卷制’,杜绝舞弊。还有,我们在考场外设了‘寒门士子棚’,为家境贫寒的考生提供食宿。”
“做得好,”吴鼎点头道,“谢公当年说‘科举不公,则贤才难出’,我们不仅要保证考试公平,还要让寒门士子无后顾之忧。”他拿起《科举新则》,“这上面新增的‘实策题’,便是效仿谢公,让考生多关注民生实务,而不是死读经书。”
新科放榜之日,寒门士子占了进士的三成,创了大吴朝的纪录。有考生带着自家种的粮食来谢吴鼎,吴鼎却将他们带到谢公祠:“你们该谢的是谢公,是他当年为你们铺好了路。今后为官,要学谢公的清廉,为百姓做事。”
萧桓得知科举成果后,在谢公祠举行大典,宣布将“谢公育才理念”纳入《大吴文教典》。他对众士子道:“谢公当年以文教兴邦,今日你们是谢公理念的受益者,明日当成为大吴的栋梁,承其志、继其业。”
尚书省衙署内,楚崇澜正主持议事。这位总领政务的尚书令,面前摆着六部的奏报,手中的《新政纲要》上,每一条都标注着“谢公遗策”的字样。“谢公当年说‘为政者,当统筹全局’,如今我们推行新政,更要兼顾军政、民政、财政,不可偏废。”
左仆射裴嵩与右仆射邢湛分别汇报了吏、户、礼与兵、刑、工的进展,都提到了谢公遗策的指导作用。裴嵩道:“吏部的选贤、户部的盐铁改革,都依谢公之法,成效显着;邢仆射那边,兵部的军屯、工部的水利,也都进展顺利。”
“这便是谢公的智慧,”楚崇澜感慨道,“他当年虽只任左都御史,却对朝政全局了如指掌。魏党倒台后,他留下的《新政刍议》,如今仍是我们施政的蓝本。”他顿了顿,又道,“接下来,我们要将谢公的理念融入每一项政令,让新政落地生根。”
议事结束后,楚崇澜将整理好的《新政成效录》呈给萧桓,上面详细记录了新政推行以来的成果:西北边防稳固、江南粮产增收、吏治清明、财政充裕。萧桓看着录上的每一条,都不禁想起谢渊,眼眶微湿。
“崇澜,”萧桓轻声道,“若谢公在,看到今日的景象,定会含笑九泉。传旨,在京城修建谢公祠,让后世君臣都能缅怀他的功绩,学习他的精神。”
晨雾刚散,谢公祠的朱红大门便缓缓敞开,檐角铜铃在晨光中轻响,与百官朝服的环佩声交织成韵。萧桓身着素色常服,未戴帝冕,只在腰间系着当年谢渊所赠的墨玉牌,亲自率群臣拾级而上——这是祠宇落成后首个祭拜日,他要以最赤诚的姿态,告慰这位逝去的忠良。
祠内正堂的谢渊塑像立得端直,青釉瓷塑的衣纹褶皱里还留着匠人精心勾勒的磨损痕迹,塑像手中握着一卷微展的奏疏模型,正是当年弹劾魏忠贤的那本。萧桓站在塑像前,双手捧着线装的《谢公全集》,指腹反复摩挲着封面上“谢渊”二字,纸页间似还残留着当年的墨香。他喉结滚动数次,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谢公,你看这祠外的炊烟,比当年旺多了。你要的吏治清明、百姓安食,朕今日总算给你办了。”
话音未落,沈敬之便捧着厚达数卷的《肃奸录》上前,老臣的指关节因常年翻书而泛着薄茧,他轻轻翻开泛黄的书页,油墨香漫开在晨光里:“陛下请看,这卷录着谢公当年为江南十才子翻案的手札,那卷记着魏党克扣军饷的铁证。臣已让人将书册雕版刊印,每本都附了谢公手迹摹本,不久便会送进各州府的蒙学,让稚子们都知道,何为忠肝义胆,何为奸佞之祸。”
蒙傲的脚步声沉如战鼓,他没穿朝服,一身半旧的铠甲上还沾着西北的风沙,双手将一份军报举过头顶:“陛下,这是赵烈从贺兰山口快马送回的。谢公当年画的烽火台图,我们按样增修了十二座,前日鞑靼游骑窥探,刚近台界就被烽火惊退。”他粗粝的指尖点着军报上的朱砂印,“这军功,该记在谢公头上。”
楚崇澜紧随其后,手中的新政册页上满是朱批:“谢公当年草拟的《选贤令》《盐铁革新策》,如今已在全国推行。吏部新选的官员里,寒门士子占了四成;户部盐课收入较去年翻了一倍——这些都是谢公遗策结出的果。”说话间,礼部尚书吴鼎已让人将这些策论的抄本,整整齐齐码在了塑像旁的供案上。
供桌很快被各色“献礼”摆满:赵烈托人捎来的西北耐旱麦种,装在粗布囊里还带着沙粒;李董从苏州送来的新麦,用竹篮盛着,颗粒饱满得能映出人影;江澈的水渠图纸铺在最中央,边角带着江南的水渍,上面用红笔标注的疏水路径,与谢公《治水策》的批注分毫不差。甚至还有玄夜卫统领带来的密报,上面写着“魏党余孽尽数擒获”,算是给谢公的“迟来答复”。
祠外的百姓早已排起长队,没人高声喧哗,只捧着自家的心意静静等候。鬓发斑白的老妇人,将刚蒸好的糯米年糕放在供桌角,那是当年谢渊在江南治水时,她塞给这位清官的吃食;穿青衫的寒门士子,举着自己的登科考卷,卷首“不拘出身”的批语,正是谢公当年力主的选贤原则;曾被谢渊平反的书生,捧着当年的冤状和如今的赦书,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响头,泪水砸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萧桓转身望着这一幕,指尖的墨玉牌暖得发烫。当年在紫宸殿迟疑的悔恨、谢渊贬谪时的愧疚,此刻都化作了胸口的暖流。他走上祠前的月台,声音穿透晨雾,传遍每一个角落:“诸位请看这供桌——麦种是谢公的边防愿,新麦是谢公的民生盼,图纸是谢公的治水心。他虽不在这世上,却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自今而后,大吴君臣以谢公塑像为镜,贪腐者,有愧于公;怠政者,无颜见公!让这清风,从谢公祠吹出去,吹遍大吴的每一寸土地!”
话音落下,檐角铜铃忽然脆响一声。萧桓回头望去,晨光恰好落在谢渊塑像的眉眼间,那瓷塑的目光似是活了过来,正温和地望着阶下的君臣与百姓。供桌上的香火袅袅升起,与远处街市的炊烟缠在一起,在大吴的天空下,绵延成永不消散的暖意。
片尾
京城的晨雾中,玄夜卫的巡街马蹄声沉稳有序,街旁酒肆的幌子上,“谢公酿”的字样在晨光里格外醒目。这日恰逢新科进士授官,一群身着青衫的年轻人捧着《谢公全集》,在谢公祠前集体宣誓,声音朗朗震彻街巷——这已是大吴新官上任的定例,亦是谢公精神最鲜活的注脚。
江南的田埂上,白发老农正给孙儿指着田边的“谢公渠”碑,讲述江澈如何依谢公遗策疏水灌田;西北的烽火台上,戍卒换岗时会抚摸碑上谢公的题字“守土即守民”,寒风中眼神愈发坚定。谢公祠的香火从晨钟燃至暮鼓,供桌上除了香烛,常摆着江南的新麦、西北的奶酪,那是百姓自发送来的心意。
萧桓的御案上,常年摆着两物:一是谢公当年用过的砚台,砚边刻着“民为根”三字;二是各地呈来的“谢公遗泽册”,上面记着苏州的粮囤增量、西北的牛羊存栏、寒门士子的任职名录。晚年的他极少再提“悔恨”二字,只是常对太子说:“朕当年欠谢公一个信任,如今要还他一个清明天下。”
这年重阳,沈敬之带着新编的《谢公民生录》入宫,书中收录的都是百姓口述的谢公事迹。恰逢江南的歌谣随漕船传到京城,孩童们在宫墙外唱着:“谢公笔,斩豺狼;谢公策,暖稻粱;清风绕屋梁,岁岁有余粮。”萧桓推开窗,望着远处谢公祠的袅袅炊烟,举杯遥敬,眼中满是释然。
卷尾
大吴的清风,从来不是单一的贤臣之功,而是一种精神的接力。谢渊以孤忠劈开迷雾时,或许未曾想过,自己当年钉在都察院砖缝里的证词,会让十才子沉冤得雪;当年在西北荒滩上画下的烽火台草图,会让鞑靼不敢南望;当年在江南田埂上写下的劝农诗,会让新麦在数年后堆满仓廪。
谢公的智慧,不在于留下多少成文的策论,而在于为大吴埋下了“以民为本”的种子。萧桓的醒悟,是这颗种子的雨露;蒙傲、沈敬之等人的践行,是种子的沃土。当新官在谢公祠宣誓时,当老农给孙儿讲谢公故事时,当孩童传唱谢公歌谣时,这颗种子便已生根发芽,长成庇护万民的参天大树。
青史之上,奸佞的名字会被风沙掩埋,而为民请命者的足迹,却会被百姓刻在心上。谢渊之名,之所以能与大吴的山河同寿,并非因他位高权重,而是因他始终记得“官”字的写法——宝盖头下,是百姓的“民”。这种“以民为天”的信念,不会因朝代更迭而褪色,终将穿越岁月,成为后世为官者永恒的镜鉴。这,便是大吴清风永续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