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一家独大,隆化帝的忌惮(1 / 2)
他手中那份西海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烧红的烙铁,散发着令人窒息的不祥气息。
没有任何开场白,更没有虚饰的铺垫,隆化帝的声音如同被砂石磨砺过,带着冰冷的穿透力,狠狠砸向殿内死寂的空气:
“西海铁壁关失守!十五万番兵破关而入!西海边军全军溃败,主帅南安郡王被番邦生擒!西海防线……已彻底糜烂!”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匕首,剐在在场每一位重臣的心头。
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有人甚至控制不住地微微晃了晃身子。
隆化帝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阶下群臣,将他们瞬间惨白的脸色、惊恐的眼神、下意识躲避的姿态尽收眼底。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继续用那蕴含风暴的声音道:
“局势至此,危如累卵!朕召诸卿前来,只问一句——如何化解这西海危局?如何挽回这倾覆之势?如何堵住这国门洞开的窟窿?!”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撞在蟠龙柱上,撞在雕花窗棂上,也撞在每一位重臣紧绷的心弦上,激起一片令人心悸的回音。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吞噬了一切!
殿内鸦雀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方才那几声抽气仿佛耗尽了所有勇气。
内阁阁臣、六部尚书们,平日里在各自职司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帝国柱石们,此刻一个个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深深垂着头颅,目光死死盯着脚下冰冷光滑的金砖,仿佛要把那块砖石看穿。
无人应答!
西海这场惊天惨败来得太突兀,太猛烈,如同九天惊雷轰在了毫无防备的头顶。
在此之前,西海边军在南安郡王的统帅下,捷报频传(至少军报如此)。
朝廷上下都认为南安郡王不说能打败西海番邦,起码也能够稳住形势,西海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谁能料到,这层薄薄的窗户纸被番邦主帅格萨尔一捅即破,暴露出的竟是如此不堪一击的脓疮?
主帅被生擒,十几万大军溃散,天险铁壁关三日即告失守!
这不仅仅是战败,这是彻头彻尾的羞辱,是将大乾朝廷的体面、将皇帝陛下的隐忍、将整个帝国的边防,都狠狠践踏在泥泞里!
如何化解?谈何容易!
议和?番邦挟大胜之威,生擒郡王在手,此刻议和,无异于丧权辱国,割地赔款是轻,朝廷威严将荡然无存!
再战?
临时拼凑的军队如何抵挡番邦铁骑的锋芒?
千里迢迢调兵遣将、运送粮草,耗费巨大不说,谁能保证不会重蹈南安郡王的覆辙?
国库早已在两线开战的压榨下濒临枯竭,紫荆关大捷的喜悦还未散尽,新的巨大窟窿已摆在面前。
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殿内群臣彻底淹没。
他们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无话可说。
任何仓促提出的方案,都可能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成为帝王盛怒之下的祭品。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
隆化帝端坐龙椅,脸色由铁青转为一种骇人的酱紫,额角青筋如同蚯蚓般暴凸跳动,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大殿里清晰可闻。
他死死盯着阶下那群瑟缩的身影,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和失望如同岩浆般在胸中翻涌、沸腾!
“好!好啊!”
隆化帝猛地一拍御案,沉重的声响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所有人身体一颤。
他终于按捺不住胸中滔天的怒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如同受伤的雄狮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朕的朝廷重臣!朕的内阁阁老!朕的六部天官!平日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何等意气风发!何等忧国忧民!”
“奏章写得花团锦簇,议事争得面红耳赤!如今国家有难,国门洞开,敌军长驱直入,尔等竟都成了哑巴?!”
隆化帝猛地站起身,龙椅因他剧烈的动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戟指阶下,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一个个扫过那些匍匐在地的身影,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
“尸位素餐!空食俸禄!朝廷养你们这群人有什么用?!”
“是不是要等番邦的铁骑踏破神都的城门,尔等才肯开口?!”
“是不是要等朕也像那南安郡王一样,被番兵生擒活捉,尔等才知廉耻?!”
字字句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一位大臣的心头,鞭笞着他们的尊严。
巨大的屈辱感和恐惧感让不少大臣瑟瑟发抖,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金砖,汗珠如雨点般滴落在地面,洇开一小片深色。
殿内充斥着压抑的氛围和抑制不住的牙齿打颤声。
“陛下息怒!”
“臣等万死……”
“臣等无能……”
几声含糊不清、带着哭腔的告罪声此起彼伏,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蚊蚋嗡鸣。
就在这一片匍匐跪倒、如同被狂风扫过的芦苇般的朱紫身影中,唯有一人,依旧稳稳地站立着。
他身着深紫官袍,腰束玉带,身形清瘦却挺拔如松。
烛火跳跃的光线勾勒出他沉静如水的侧脸,深邃的眼眸中不见半分惶恐或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古井无波的从容。
内阁次辅,林如海。
他如同飓风风眼中唯一不动的那块磐石,沉默地立在巨大的蟠龙金柱投下的阴影边缘,袍袖自然垂落,双手笼于身前,下颌微含,目光低垂,仿佛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那姿态,与周围跪倒一片、惶惶不可终日的景象形成了天壤之别,鹤立鸡群,卓尔不群。
隆化帝狂暴的怒斥如同滔天巨浪拍打在礁石上,溅起漫天水雾,却未能撼动那礁石分毫。
他目光如电,瞬间捕捉到了这唯一站立的紫袍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