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萧钦言自尽,乾清宫的沉寂(1 / 2)
格萨尔胸膛剧烈起伏,盯着南安郡王看了片刻,眼中复杂的情绪翻滚:
极度的厌恶、刻骨的仇恨、对扎西建议的权衡…最终,部族存续的理性压倒了个人复仇的怒火。
他缓缓收回了弯刀,将其重重地插回刀鞘,发出一声沉闷的金铁交鸣。
“哼!”
格萨尔冷哼一声,坐回主位,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威严,下达了命令:
“此獠命贱,杀之污我宝刀!先关押起来,锁入铁笼,派重兵看守!每日只给一碗馊水,不死就行!”
“待本王与众头领商议好议和条款,再做处置!”
他刻意将“议和条款”几个字咬得很重,既是对南安郡王的蔑视,也是向帐中诸将表明了他的最终决定——将利用这个人质,为大胜之后的圣山诸部争取最大利益。
“遵命!”
士兵领命上前,粗暴地揪起地上如同烂泥般、此刻却因侥幸活命而流露出劫后余生般扭曲神情的南安郡王,拖死狗般将他拖出了大帐。
南安郡王口中还在无意识地喃喃着“谢大王不杀之恩…议和…议和…”声音渐渐远去,消失在帐外呼啸的风声中。
大帐内恢复了肃静,只有牛油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格萨尔粗重的喘息声。
一场关于如何利用这个意外得来的“重宝”向大乾帝国讨要血债的大计,即将在这弥漫着血腥与仇恨气息的帐中展开。
而南安郡王南安郡王,这位曾经的“征西大帅”,已彻底沦为番邦谈判桌上待价而沽的肉票,他往日在神都的威风与此刻的卑贱,形成了天地云泥般的讽刺,也为远隔万里之外的神都朝廷,埋下了一场巨震的引信。
西海战败、主帅被俘的消息,正如同长了翅膀的瘟疫,飞速地撕裂关山阻隔,向着帝国的中枢——神都蔓延而去。
几日后,大周京师皇宫文渊阁内。
紫檀条案上堆积的奏章匣旁,那份八百里加急的西海军报如同灼热的烙铁,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首辅萧钦言枯坐案前,厚裘也掩不住他形销骨立的嶙峋。
短短数月间,病痛与挫败已将这位曾权倾朝野的老臣彻底熬干了精气神,面皮紧贴着颧骨,眼窝深陷如枯井,唯剩浊黄的瞳仁里残留着一点微光。
反观他对面的林如海,依旧是一身整洁挺括的紫袍,面色红润,眼神沉静如古井寒潭,气定神闲的气度与萧钦言的衰朽形成刺目对比。
阁内死寂,唯有铜漏滴水声,嗒…嗒…敲打着人心。
萧钦言的目光艰难地从那份军报上抬起,落在林如海身上,浑浊的眼底涌起浓得化不开的羡慕,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磨过枯木:
“如海…后继有人啊…苏慕白…好,真好…有他在,林家五十年基业,稳如磐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厚裘下的肩膀剧烈耸动,喘息片刻才续道。
“不像老夫…孤家寡人,选中的盟友也是蠢笨如猪…这首辅之位,很快便是你的囊中之物…”
林如海默然端坐,指尖搭在温热的青瓷茶盏上,神色无波无澜,只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持心不正,持身不纯,萧相,可曾后悔当初?”
“后悔?”
萧钦言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惨笑,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膝上的貂裘。
“老夫…一败涂地!如海,念在…念在同朝为官数十载的情分…不,念在老夫也曾为这朝廷呕过心血…求你…”
他猛地前倾身体,枯槁的双手死死抓住条案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林如海,带着濒死野兽般的绝望哀求。
“帮老夫一把!只求…只求能为老夫萧家,留一条血脉!一个后!”
萧钦言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瞥向那份军报,那上面南安郡王兵败被俘的消息,如同最后一块巨石,将他连同他与四王精心构筑的“养寇自重”堡垒彻底砸得粉碎。
养寇自重?何其讽刺!养的“寇”竟反噬一口,直接将他们倚为屏障的柱石吞了!
四王完了,他萧钦言最后的依仗也彻底垮塌。
从看到军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嗅到了神都上空弥漫的、隆化帝即将降下的毁灭风暴。
抄家灭族,就在眼前!此刻能在那位刻薄寡恩的帝王盛怒之下,为他子嗣争取一线生机的,竟只剩下眼前这位斗了许久的政敌!
为了这最后一点骨血的延续,萧钦言放下了所有骄傲与尊严,将自己仅剩的一点体面也撕扯下来,卑微地匍匐在对手脚下乞怜。
林如海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位行将就木、气息奄奄的首辅,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宦海沉浮数十年,自己与林如海在内阁明争暗斗。
林如海曾设想过无数种与这位老对手最终对决乃至分出胜负的场景,却从未料到,竟会以如此凄凉、如此不堪的方式落幕。
权力巅峰到深渊谷底,不过转瞬。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摇头,目光沉静如水,带着一丝看透结局的了然:
“萧相所求,请恕下官无能为力。”
“你与四王当初联手逼宫,视君父如无物,早已耗尽天恩,激得陛下心中怒海滔天。”
“如今西海糜烂至此,你与四王于陛下心中,已与废棋无异。事已至此,”
林如海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
“若萧相还想要这最后的体面,那便只有…自己给自己体面了。”
“自己…给自己体面…”
萧钦言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如同被抽去了最后一根主心骨,整个人轰然垮塌下去,瘫软在宽大的紫檀座椅里。
眼中那点微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和空洞。
最后一丝希望被斩断,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那曾经意气风发、翻云覆雨的朝廷首辅,此刻只剩下一具被命运彻底掏空的躯壳。
林如海看着他那副模样,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他起身,动作沉稳而利落,没有再看萧钦言一眼,径直走向那扇厚重的紫檀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