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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繁城孤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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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随她所指望去,但见半黄梧桐叶斜倚鲜红玫瑰,黄绿斑驳,恰似一滴凝在红绸上的泪。风过时,玫瑰娇瓣轻颤,孤叶却静卧如凝,纹丝不动。这人间热闹与寂寥,从来便是这般相生相随。

夏至只觉心口一沉,似有重物坠着,连呼吸都滞重起来。他想起遇龙河畔晨雾如纱,白茫茫裹住竹筏,霜降银铃般的笑声破雾而来;想起三姑祠神像衣纹里沉积的百年尘灰,案上绣球泛着陈旧微光;更想起她鬓边沾露的桂花,蹭在颊边时带着湿漉漉的痒意。那些温存记忆此刻竟被喧嚣衬得模糊,恍若易碎的梦。

他无意识抚上胸前绣球,金线硌得掌心生疼,却捂不热心底漫开的凉意。那寒意如遇龙河清晨的水,渐渐浸透四肢百骸。

容我出去透口气。夏至起身时,棉布衣角拂过茶案,带落一片蜷曲的茶叶,悄无声息坠地。

秋风早在巷口候着,如故人般卷着梧桐扑上面颊,草木清气里沁着凉意。他沿墙根蹀躞,步履沉重如灌铅,每一步都踏碎层层落叶,沙沙声似有谁在暗处低泣。墙面枯藤如老人手指,紧紧抓着斑驳的砖石。

孤叶萧瑟花凋零,又是七夕鹊桥会......墙根下传来卖唱老人的吟哦,声音苍老如树皮,字字清晰。老人二胡斜靠腿上,琴弦沾着尘土,拉出的调子凄切如秋风呜咽。街头独徘秋风度,何处知己醉酒寻?

夏至伸手探向钱包,指尖却触到夹层里那张塑封照片。遇龙河上,霜降站在竹筏,鬓边桂花映着阳光,笑靥如画。他忽然记起昨夜她趴在窗边看月,轻声说:以后每个晨雾初散的日子,我都陪你来看遇龙河。此刻这话竟轻飘飘的,似要被都市的风吹散。

小伙子,心事重重啊?老人放下二胡,粗粝的手摩挲着琴筒。他捡起脚边梧桐叶,指尖捻着叶尖转了转:七夕节原就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但落叶归根,总有归宿。就像老槐树,年年落叶,来年依旧枝繁叶茂。他把树叶轻轻放在搪瓷缸旁,人也一样,兜兜转转,总能找到心里的那片根。

夏至刚要开口,却听见霜降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带着焦急与欢喜:“夏至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大家都在找你。”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发梢的桂花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风衣的扣子崩开了两颗,露出里面绣着绣球的棉布衫,“韦斌说前面的城楼能拍‘繁城孤影’,夕阳落在城楼上,影子拉得老长,拍出来肯定好看。而且晚上还有灯展,说是用七千盏灯笼搭了鹊桥,比真的还热闹。”

夏至望着她泛红的脸颊,额角的碎发被汗水粘住,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忽然就笑了 —— 像晨雾散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驱散了心底的阴霾。他伸手牵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衣传来,暖得像揣了个小暖炉:“好啊。”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那里有常年绣花留下的薄茧,“不过得先陪我买瓶酒,应应诗里的‘何处知己醉酒寻’,不然这七夕可就不圆满了。”

两人沿着巷弄往回走,秋风卷着落叶在身后追,像群调皮的孩子,绕着他们的脚踝打转。霜降忽然停住脚步,指尖指着路边的小摊,声音里带着惊喜:“你看那绣球!跟我的一模一样。” 夏至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巷口摆着个竹编小摊,摊上整齐摆着各色绣球,青蓝相间的那只尤其显眼 —— 金线绣的龙纹栩栩如生,龙鳞一片叠着一片,尾端缀着三颗圆润的珍珠,与他胸口缝着的那只别无二致,连金线的纹路都分毫不差。

“老板,这绣球怎么卖?” 霜降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绣球的纹路,眼里闪着光,像见了久违的老友。她凑上去闻了闻,花瓣里竟还藏着淡淡的桂花香,“这丝线是桑蚕丝的吧?摸起来滑溜溜的,跟我家里的老绣线一样。”

老板是个老太太,脸上布满皱纹,却笑得慈祥,眼角的纹路挤在一起,像开了朵菊花。她穿件青布衫,袖口缝着补丁,手里还拿着没绣完的绣球:“姑娘好眼光!这是我孙女绣的,用的都是桑蚕丝线,填的棉是新弹的,连珍珠都是淡水养的。” 她指了指摊上的绣球,“每只都要绣七天七夜,七夕前才赶出来的。看你们是有情人,便宜卖你们,图个吉利,也让老槐树沾沾喜气。”

夏至付了钱,把绣球递给霜降,指尖碰到她的掌心,暖得发烫:“前世欠你的绣球,今生补上。” 前世在江南,他许诺给她绣只最精致的绣球,结果战事起,终究是没兑现。

霜降接过绣球,紧紧贴在胸口,眼眶泛红,却笑得温柔:“不是欠,是缘分没断。” 她把绣球系在风衣的纽扣上,珍珠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你看,这绣球跟你胸口的那只,多像一对。”

两人并肩走向茶馆,阳光透过梧桐叶隙洒下,在地上印出斑驳光点,如绣球金线流转,明灭间眩人眼目。远处传来柳梦璃的琵琶声,此番不再凄清,倒漾着欢喜,恰似遇龙河水撞上青石,泠泠作响。

鈢堂的笛声也随之轻快,与琵琶相和相缠,绕老槐树三匝,又悠悠飘向远方。行人们不禁驻足,侧耳倾听这妙音。

回到茶馆,只见众人正围着弘俊的速写本赞叹不已。本子摊在竹桌上,画中古玩街景致宛然:老槐树枝桠舒卷,糖画摊子热气袅袅,求婚青年单膝跪地,姑娘颊上泪珠莹然欲滴。

画作角落一叶半黄梧桐旁,添了只青蓝绣球。落款处更有双绣球交缠,青蓝金线,熠熠生辉。“这画取名《繁城遇故知》,”弘俊含笑说道,笔尖墨色未干,“比《初晨遇故知》更热闹,也更温暖。”

他目光柔和:“方才见夏至哥与霜降姐牵手归来,特添双绣球,应和七夕佳期。”

韦斌举着相机连按快门,噼啪声不绝:“此作必能夺魁!瞧这光影交错,细节精微,堪称神来之笔。”他转向李娜,目含得意,“待我登城楼拍夜景,定要胜过此作!”

李娜轻拍其背笑道:“莫要自诩,速去勘景。若误了夕照,夜景便失韵味。”她抬眼望去,“邢洲已催问三遍了。”

众人正要起身,墨云疏忽指老槐树,声若游丝:“快看!那片孤叶已飘至花束之上。”众人循声望去,但见那片黄绿相间的梧桐叶,正落于玫瑰丛中,恰似新生花瓣。

红绿交映,别具风致。清风过处,叶尖微颤,恍若颔首。“落叶终归有托,孤影亦得相随。”墨云疏轻语,“这老槐树,果真解意。”

夕阳西沉,古玩街灯笼次第点亮,如珠串绵延,自街头迤逦至巷尾。红灯映照青石板,将人影拽得修长,与梧桐疏影叠合,宛若流动丹青。

邢洲举机捕捉夜景,镜头里老槐、灯笼、人影交织成趣。“此间光影妙绝!灯笼暖色透叶而过,似撒碎金,入镜定然意蕴无穷。”

旁侧绢花摊前,晏婷与毓敏俯身挑选。银镯碰绢花,啷当作响。毓敏拈起鹊纹绢花,为晏婷簪于鬓角:“瞧,与你裙裳正相宜。”

苏何宇手中罗盘终归安定,指针稳稳指向老槐树。铜面映灯,泛着暖玉光泽。他轻抚罗盘笑道:“早言此树灵验,气场稳若山岳。年年七夕来此,必能沾惹姻缘福泽。”

墨云疏翻阅《东京梦华录》,柔声诵念:“‘七夕,贵家多结彩楼于庭,谓之乞巧楼...妇女望月穿针,俱以巧呈。’今虽无乞巧楼,然此间热闹,亦不逊古时。”

槐树下,柳梦璃与鈢堂合奏正酣。琵琶声如玉珠落盘,笛韵似山泉漱石,两音相和,随风远扬。过路眷侣凝神静听,稚童亦止喧哗,眸中星亮。

沐薇夏蹲踞道旁观灯影,地质锤轻叩地砖笃笃作响,恰为乐曲击节。“且看这影,灯笼圆光叠合碎叶,恍若银河泻地。”

林悦展舆图,将新采桂枝与遇龙河旧叶并置。黄绿相映,似故友重逢。指尖抚过祖母批注,墨痕虽淡,“守得云开见月明”七字犹清晰可辨。

“祖母曾言舆图暗藏缘法,果不其然。”她轻声道,“若非此图,你我怎会来此古玩街,得遇灵槐?”

弘俊在一旁速写,笔尖沙沙,将此景悄然摹入画中:“此幅名曰《舆图藏缘》,与《繁城遇故知》恰成对章。”

夏至与霜降执手立于槐荫下,胸前绣球与她手中那只轻轻相触,窸窣声如心跳绵长。秋风卷桂香而来,糅合茶烟灯暖,似遇龙河晨雾,将双双人影温柔包裹。

“你瞧,”霜降遥指天边月牙,纤指轻扬,“可似绣球珍珠?”那月弯弯如洗,清辉湛湛,悬于墨蓝夜空,四周疏星点点。

夏至抬头望去,月牙映在霜降眼里,像盛了两弯清辉。他忽然想起那首诗,想起遇龙河畔的晨雾,想起三姑祠的神像,想起眼前笑眼弯弯的人。

“孤叶萧瑟花凋零,”他轻声念道,声音裹在风里,温柔得像羽毛,“又是七夕鹊桥会。”

霜降指尖轻轻勾住他的掌心,接道:“街头独徘秋风度。”眉眼弯弯的笑意里,藏着只有他们懂的秘密。

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此处知己共酒寻。”

晚风卷着他们的声音飘向远方,与琵琶声、笛声、银镯子的叮当声缠绕在一起,绕着老槐树打了个圈,又飘向繁城深处。

梧桐叶静静飘落,却不再孤单——它们落在灯笼下,染了暖光;停在花束上,添了雅致;栖在有情人的肩头,如一句未说出口的悄悄话。

远处城楼亮起灯火,七千盏灯笼搭成的鹊桥在夜色中舒展,宛如发光的丝带,连接着天上的银河与人间的烟火。

那些飘落的梧桐叶,像无数等待重逢的约定,在这个七夕的夜色里,悄然绽放成温暖的模样。而这温暖能持续多久,却如风中烛火,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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