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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妆奁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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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归乡

咸湿的海风裹挟着南洋特有的燥热,吹拂着码头上熙攘的人群。我叫沈怀瑾,身上这套西装虽还体面,却已掩不住边角的磨损与长途航程留下的褶皱。提着唯一的皮箱,我踏上了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位于闽南沿海的桑梓之地,桐湾镇。

离家数载,先是在广州求学,后又为生计所迫,远渡南洋谋生。如今接到族中长辈电报,说是家中陡生变故,留守祖宅的叔公一月前溘然长逝,按族规,我这沈家嫡系的独苗,需得回来继承这份不算丰厚,却意义非凡的产业。

离了喧嚣的码头,雇了辆摇摇晃晃的乌篷船,沿着蜿蜒的内河往镇子里去。两岸的蕉林、榕树依旧,只是添了几分萧索。船公是个沉默寡言的老人,只在收钱时含糊地应了一声。河水不算清澈,映着天边那轮将沉未沉的夕阳,泛着些浑浊的金红。

“后生仔,是去沈家老宅?”船公忽然开口,嗓音沙哑。

我点头称是。

他浑浊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又迅速移开,只望着前方水波,低低嘟囔了一句:“那宅子……许久没住人咯,夜里风大,关好门窗。”

这话没头没脑,带着些此地老人常有的、对久无人气老屋的忌讳,我并未十分在意。只是心头那缕近乡情怯的思绪里,莫名掺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阴翳。

镇子比记忆中破败了些,青石板路缝隙里长出顽强的野草。偶有相识的乡邻认出我,脸上堆起客套而疏远的笑,寒暄两句便匆匆走开,眼神里似乎藏着点什么,欲言又止。沈家老宅就在镇子西头,背靠着一片小小的丘陵,门前原本有一方池塘,如今也半干涸了,露出黑黢黢的淤泥和几丛枯败的芦苇。

宅子是典型的闽南大厝,红砖灰瓦,翘脊飞檐,只是岁月侵蚀,那红色已然暗淡,墙皮也多有剥落。两扇厚重的木门紧闭着,兽头铜环上爬满了铜绿。拿出族长交给我的、沉甸甸的黄铜钥匙,费了些力气才打开那锈迹斑斑的锁头。

“吱呀——”

门轴发出干涩悠长的呻吟,一股混合着陈年灰尘、木头腐朽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厅堂里光线昏暗,高高的梁柱隐在阴影中,蛛网在角落里织就无声的罗帐。家具大多蒙着白布,如同静默的幽灵。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回响。

按照族长吩咐,我暂时安顿下来。简单清扫了卧房,那曾是父母生前居住的屋子,如今也只余下一些老旧家具,带着往昔模糊的影子。连日奔波,身心俱疲,草草吃了些自带的干粮,便和衣躺下。

夜里,果然起了风。呼啸着穿过老宅的空隙,刮得窗棂呜呜作响,像是有谁在低声啜泣。半梦半醒间,似乎总听到若有若无的声响,像是脚步声,又像是叹息。我只当是风疾,或是老鼠啮咬木头,翻个身,强迫自己入睡。

如此过了两三日,白日里忙着整理打扫,清理庭院疯长的荒草,倒也不觉什么。只是每到夜晚,那风声便格外凄厉,老宅仿佛活了过来,每一个角落都藏着窃窃私语。我开始留意到,这宅子确实有些不同寻常。某些房间的门槛、窗沿,残留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用朱砂画就的符箓痕迹,年代久远,几乎难以辨认。后院的井口,也被一块巨大的青石板严严实实地盖住了。

心底那丝不安,渐渐清晰起来。

第二章 镜中影

这夜子时刚过,我被一泡尿憋醒。披衣起身,借着从窗纸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摸索着穿过幽暗的廊道,前往位于宅子另一头的茅厕。

返回时,经过正厅。月光比方才亮了些,清辉透过镂空的窗格,在地面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厅堂东面的墙壁上,挂着一面极大的西洋玻璃镜,是曾祖当年经商时从外洋带回来的稀罕物,如今水银斑驳,边角的雕花漆金也剥落了大半,映出的人影总是带着几分扭曲与模糊。

我无意中朝那镜子瞥了一眼。

脚步霎时顿住,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凝住了。

镜中,除了我自己那惊疑不定的影像外,在厅堂深处那片更浓重的黑暗里,竟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似乎是一个女子的背影,穿着一身旧式、颜色难辨的衣衫,身形纤细,正背对着我,微微低着头,一下,一下,缓慢地梳着头。她梳头的动作极其轻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古韵,仿佛沉浸在另一个时空里。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几乎遮住了整个后背。

我猛地回头,望向镜中所映现的那个位置——厅堂的实境里,只有几张蒙尘的太师椅和一张空荡荡的八仙桌,哪里有什么梳头女子?

冷汗,瞬间从额角沁出,沿着鬓角滑落。

我强迫自己镇定,深吸一口冰凉的、带着霉味的空气,再次缓缓转向那面镜子。

她还在那里。姿态未变,依旧不疾不徐地梳着那头长发。镜面如水,她的身影在其中微微荡漾,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

是眼花?是月光和阴影造成的错觉?我死死盯着镜中,试图找出破绽。但那身影如此清晰,动作如此连贯,绝非幻觉。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头皮阵阵发麻。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镜中那诡异的一幕。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煎熬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漫长的一刻,那梳头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她停了下来,执梳的手缓缓垂下。

然后,极其缓慢地,她的头颅开始转动,似乎想要回过头来……

我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就在那头颅即将转过来,让我看到侧脸的刹那——

“哐当!”

后院传来一声突兀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被风吹倒了。

我悚然一惊,再定睛看时,镜中那女子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只剩下空寂的厅堂角落,和我自己那张因惊惧而失了血色的脸。

那一夜,后半夜我再无睡意。点燃油灯,坐在床头,眼睛死死盯着房门,耳朵捕捉着屋外的任何一丝动静。风声依旧,却再无异响。直到天光微亮,鸡鸣响起,我才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三章 族谱秘辛

次日,我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找到了族长,也就是我的堂伯公。

堂伯公年近古稀,须发皆白,穿着件半旧的藏青长衫,坐在自家堂屋的太师椅上,听着我有些语无伦次地描述昨夜所见。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并无太多惊讶,只是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叹息,还有一丝深藏的讳莫如深。

“怀瑾啊,”他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苍老而沙哑,“你既是沈家子孙,有些事,迟早也该知道。那宅子……确实不太平。”

他示意我跟他来到祠堂。沈氏祠堂就在老宅旁边,同样显得古旧,但香火气息要浓郁些。堂伯公从供奉牌位的龛位后面,小心翼翼地请出一本厚厚的、封面泛黄破损的线装书——沈氏族谱。

他戴上老花镜,枯瘦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慢慢划过,最终停在某一页。那上面的墨迹是工整的馆阁体,记录着一位曾祖辈的庶出女儿。

“沈胭娘,”堂伯公指着那个名字,声音压得更低,“按辈分,你得叫她一声姑奶奶。”

根据族谱旁那寥寥数行的记载,结合堂伯公零碎而隐晦的讲述,一个发生在约莫一甲子前的悲剧,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清末光绪年间,沈家还算鼎盛。曾祖父有一庶女,名唤胭娘,生得貌美,且性子与其他闺阁女子不同,不喜女红,偏爱读书识字,甚至偷偷学着当时传入不久的西洋画法。她尤其爱惜自己那一头青丝,视若珍宝。

然而,彼时风气保守,女子无才便是德。更骇人听闻的是,不知从何时起,胭娘竟私下蓄起了一把剪刀——并非女子常用的绣花剪,而是一把男子用的、颇为锋利的裁衣剪刀。她时常对镜自照,有时甚至用那剪刀比划着自己的长发。

这在当时,被视为离经叛道、心术不正的征兆。流言蜚语开始在族内蔓延,说她是被邪祟附了身,或是存了剪发出家、甚至更不堪的念头。

终于,在一个夏日的午后,有丫鬟惊慌失措地跑来禀报,说亲眼看见胭娘小姐拿着那把明晃晃的剪刀,对着自己的头发,眼神空洞,嘴里还念念有词。族长大怒,认为此举败坏门风,招致灾祸,当即下令将她拿下。

族规森严。当夜,不顾胭娘凄厉的辩白与哭求,她被强行塞进了竹制的猪笼,准备翌日清晨沉塘,以儆效尤,荡涤门楣。

然而,就在那个电闪雷鸣、暴雨如注的夜晚,变故发生了。一道极其惨烈的霹雳,不偏不倚,正击中囚禁胭娘的偏屋。据当时守夜的人后来说,那雷火如同天罚,瞬间引燃了屋梁。混乱中,关押胭娘的猪笼滚落在地,等众人扑灭火势,只见那猪笼已烧得半焦,里面……空空如也。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只有一些零散的、被烧焦的断发,和那把她私藏的、已扭曲变形的剪刀,遗落在灰烬之中。

所有人都说,胭娘是被天雷打得魂飞魄散,连尸骨都未曾留下。也有人私下议论,或许是她怨气太重,借着雷火遁走了。自那以后,沈家老宅便开始不太平,夜半常有女子哭声、梳头声,偶尔还有人影在镜中晃动。久而久之,宅子便渐渐空置下来,除了像叔公那样无儿无女、无所依傍的旁系,无人愿意长住。

“那镜子,就是胭娘生前最喜爱之物,常对之梳妆。”堂伯公合上族谱,叹息一声,“怀瑾,你见到的那位……只怕就是她了。怨念未消,执念难散啊。”

听完这段往事,我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那位命运多舛的姑奶奶的同情,也有对眼下自身处境的惶惑。一个因守护青丝而被视为异端,最终惨遭横祸的女子,她的魂魄,为何六十年后仍在老宅徘徊?为何偏偏在我归来时,显现于镜中?

第四章 地窖深掘

自那夜镜中惊魂后,我便留了心,将那面西洋镜用厚厚的黑布罩了起来。起初几日,似乎确实安稳了些,夜里不再有那诡异的梳头声,风声也显得纯粹了许多。

但我深知,这只是权宜之计。胭娘的影子,并未真正离开。偶尔在深夜,我似乎还能听到极细微的、仿佛来自地底的啜泣,或是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寒意掠过颈后。老宅仿佛一个巨大的、沉默的活物,而我,是闯入其脏腑的不速之客。

胭娘的故事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族谱记载语焉不详,堂伯公的讲述也带着长辈的讳饰。那把她视若禁忌的剪刀,究竟意味着什么?真的只是女子爱美,或是如流言所诋毁的那般,是中了邪魔,欲行不轨?还有那场蹊跷的雷火,是天道昭彰,还是另有隐情?

一种莫名的冲动在我心中滋生——我想知道得更清楚。不仅仅是为了驱散恐惧,或许,也是为了给那位沉冤莫白的姑奶奶,寻一个真相。

我开始有意识地在老宅内探寻。这宅子很大,有许多废弃不用的房间,堆满了不知年代的杂物。我仔细检查那些残留的符箓痕迹,试图分辨其含义,却一无所获。我也曾大着胆子,在白天试图挪开那口被封住的井上的青石板,但那石板异常沉重,纹丝不动。

这日午后,我在后院清理杂草,无意中踢到一块松动的铺地青砖。蹲下身仔细查看,发现这块砖与周围的连接处缝隙颇大,边缘也有磨损的痕迹,似乎经常被移动。心中一动,我找来铁锹,费力地将这块青砖撬了起来。

砖下并非实土,而是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阴冷潮湿的土腥气扑面而来。借着日光往下看,可见粗糙的石阶向下延伸,隐入黑暗中。

地窖!

老宅有地窖并不稀奇,多是用来储存蔬果或酒坛的。但这个地窖的位置颇为隐蔽,入口还用活动的青砖掩盖,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我返回屋内,取了油灯和一盒火柴,再次回到洞口。点燃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洞口下方的黑暗。我深吸一口气,踩着湿滑的石阶,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

石阶不长,只有十来级。下到窖底,空间比想象中要小一些,约莫丈许见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借着摇曳的灯火,可以看到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损的空陶瓮,墙壁上爬满了湿漉漉的苔藓。

目光扫过,落在窖底最深处,靠近墙壁的地面上。那里,有几块青砖的排列方式与其他地方略有不同,像是后来被人重新铺设过,砖缝间甚至没有苔藓。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我走上前,用铁锹尖端插入砖缝,用力撬动。这几块砖似乎埋得不深,没费太大功夫,便被一块块撬了起来。

砖下是一个浅坑。坑里,静静地放着一个物件。

那是一个梳妆用的奁盒。材质似乎是木胎漆器,但岁月侵蚀,漆色早已剥落殆尽,露出底下朽坏的木纹,盒盖上原本镶嵌的螺钿也脱落了大半,图案模糊难辨。

我蹲下身,轻轻拂去奁盒上的泥土。盒子没有上锁,搭扣也早已锈蚀。犹豫了一下,我屏住呼吸,缓缓将盒盖掀开。

一股更为陈腐的气息涌出。

盒内衬着的丝绸早已糟烂成深褐色的碎片。里面放着的,并非胭脂水粉,而是——

一把剪刀。

剪刀样式古旧,正是清末民初常见的那种裁衣铁剪,尺寸不小。此刻已是锈迹斑斑,暗红色的锈蚀几乎覆盖了整个刀身,连接处的铆钉也松动了,使得两片剪刀无法完全合拢。然而,在那深褐色的锈迹之上,似乎还沾染着一些更为深暗的、疑似干涸血渍的斑点。

而在剪刀旁边,缠绕纠结着的,是一大团头发。

那头发乌黑,虽历经漫长岁月,却并未像奁盒本身那样彻底朽烂,反而隐隐还带着些许黯淡的光泽。它们被仔细地、却又显得无比凌乱地缠绕在一起,像是一个绝望之人徒劳的挣扎所留下的印记,形成一个松散的发团,几乎占据了奁盒剩余的空间。

这就是胭娘私蓄的那把剪刀?这就是她视若性命、最终却为她招来灭顶之灾的青丝?

心中正自恻然,忽然,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从地窖入口卷入,吹得我手中的油灯灯火剧烈摇曳,明灭不定,几乎要熄灭。

而也就在这光线骤暗的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地窖原本只有顶部缝隙透下的一点微光,以及我手中这盏油灯。然而此刻,那奁盒中的头发,在油灯昏黄光晕与不知从何而来的、一丝极其微弱的、清冷的光线(或许是月光通过某个极隐蔽的缝隙透入?)共同映照下,竟似乎……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那种飘动。而是像某种拥有生命的细丝虫豸,极其缓慢地、令人头皮发麻地……蠕动着,舒展开来。

我瞳孔骤缩,以为自己眼花了。

可紧接着,更骇人的一幕出现了。几缕乌黑的发丝,如同拥有自主意识的活物,悄无声息地从那发团中探出,沿着奁盒的边缘滑落,然后,朝着我蹲在奁盒旁、支撑着身体的手腕方向,蜿蜒探来!

它们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带着一种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试探着,缠绕而上。

“啊!”

我惊骇得失声低呼,猛地想要抽回手,身体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后退而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坐倒在冰冷潮湿的窖底泥土上。油灯脱手摔落,灯油泼洒出来,火焰“噗”地一声熄灭了。

地窖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第五章 发丝缠魂

黑暗如同黏稠的墨汁,瞬间包裹了我。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便变得异常敏锐。地窖里那股霉腐的气息更加浓重,直冲鼻腔。冰冷的湿气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肌肤。耳边,是自己粗重急促的喘息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咚咚声。

而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手腕上那清晰无比的触感。

几缕冰凉的、柔韧的东西,正贴着皮肤,缓缓缠绕上来。动作不紧不慢,带着一种执拗的、不容抗拒的力道。是那些头发!

我拼命甩动手腕,另一只手也上去胡乱撕扯。那发丝看似纤细,却异常坚韧,滑腻而富有弹性,一时竟难以扯断。它们如同有生命的藤蔓,又像是怨魂冰冷的手指,死死地箍在我的腕上,并且越缠越紧,皮肤上传来清晰的勒缚感。

恐慌如同冰水,从头顶浇灌而下,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我甚至能感觉到,那些发丝仿佛要钻透皮肤,融入我的血脉之中。

“滚开!”我嘶哑地低吼着,在黑暗中奋力挣扎。指甲在撕扯中可能划破了自己的皮肤,带来刺痛,但我浑然不觉。

就在这时,一段破碎的、不成调的女子哼唱声,毫无征兆地在我耳边响起。那声音极轻,极飘忽,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又仿佛紧贴着我的耳廓。哼唱的曲调古怪而哀婉,是我从未听过的,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迷茫与执念。

是胭娘!

这念头一生,更是吓得我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猛地想起民间传说中,人的阳气、鲜血或许能克制阴邪。不及细想,我用力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股腥甜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

“噗——”

我朝着感觉中手腕被缠绕的方向,奋力将一口带血的唾沫喷了出去。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入了冰水,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尖锐异常的嗤响在黑暗中响起。紧接着,手腕上那冰冷缠缚的触感骤然一松,那几缕发丝像是受惊的毒蛇,猛地缩了回去,消失无踪。

耳边那诡异的哼唱声也戛然而止。

地窖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我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

我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过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摸索到掉落在身边的火柴盒。划亮一根火柴,微弱的光晕驱散一小片黑暗,映出那个静静躺在地上的朽烂奁盒,盒盖敞开着,里面的剪刀和发团依旧,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但我手腕上那清晰的、火辣辣的勒痕,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残留的一丝焦糊气息,都在提醒我,刚才发生的,是真实不虚的恐怖。

我连滚带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窖。重新回到天光之下,尽管已是黄昏,光线暗淡,却依然让我有种重回人世的恍惚感。我立刻将那活动的青砖盖回原处,又搬来几块沉重的石头死死压住,仿佛要将那个秘密和恐惧一同永远封存在地底。

第六章 残梦寻踪

自地窖遭遇后,我大病了一场。连续数日高烧不退,浑浑噩噩,梦中尽是纷乱的黑发、生锈的剪刀、镜中模糊的背影,还有那哀婉的哼唱。请了镇上的郎中来看,只说是染了风寒,又受了惊吓,开了几剂安神定惊的药。

族长和几位族老闻讯来看过我一次,见我面色蜡黄、神思恍惚的样子,也只是摇头叹息,嘱咐我好生将养,言语间对老宅之事更加讳莫如深。

病去如抽丝。待身体稍稍好转,已是半月之后。地窖的经历如同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时刻提醒着我老宅里潜藏的危险。但奇怪的是,恐惧到了极致,反而生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或者说,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执拗。

我不能就这样离开。胭娘的怨魂显然已将我视作了目标,或者说,与我这沈家血脉产生了某种纠缠。若不弄清缘由,化解其执念,只怕我永无宁日,甚至可能步上叔公的后尘。

地窖中的发现,证实了胭娘与剪刀、头发的关联。但族谱记载的“真相”,恐怕并非全貌。那把剪刀,真的只是她用来自戕或威胁的工具吗?那场雷火,真的是天罚吗?

我决定从别处寻找线索。老宅里找不到更多,或许镇上的老人,或者那些早已搬离沈家、散落各处的旁支后裔,会知道一些被族谱刻意遗忘或模糊掉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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